“哼,既然是喜事,龙震扬为何不陪你?”
“他……”一语凝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去看大夫,定是早已身体不适,他难道没有察觉?”
“他……”紫虞努力地笑,“他那天也说我脸色不好,可女儿骗他没事……”
“你身为龙府少奶奶,何等尊贵的身份,难道没有专门的大夫每月为你把脉问诊?用得着自个儿披星戴月去看大夫?”风显博步步近逼,“说,到底出了什么事?龙震扬那小子是不是对你不好?!”
紫虞一时哑口无言,正思忖着该怎么遮瞒精明的爹爹,忽然门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
“谁?”她侧眸。
“小姐,姑爷来了。”是瑞儿的声音。
“叫他进来!”未等紫虞回答,风显博便扬声喝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龙震扬站在屋檐下。
“拜见岳父。”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进来,做了个揖。
风显博冷笑一声,并不理睬他,只对紫虞道:“那幅画呢?我要收回!”
“什么画?”紫虞装傻。
“就是那幅扑萤仕女图!”风显博喝道。
此言一出,引得龙震扬眉心一凝,他看向紫虞,似乎在怨恨她一直隐瞒他。
“呃……”她正打算找个圆满的借口把此事推托过去,不料风显博眼尖,斜睨之中,便看到了桌上的画卷。
“原来在这儿。”他欲将画带走。
不料,就在他伸手的同时,龙震扬忽然出现,伸手攥住了画卷的另一端。
“岳父既然已将此物做为紫虞的嫁妆,为何要贸然收回?”龙震扬炯炯的双目里,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
“你还敢问?”风显博瞪着他,“自个儿先想明白吧!永远想不明白,永远也别想拿到这画!”
“可惜,”他冷冷一笑,“画已经在我手里了。”
话音刚落,他便往回一扯,风显博察觉到他的意图,连忙抓稳另外一端,只听“嘶”的一声,画卷骤然被撕成两半。
两人一怔,均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就在怔愣间,发生了一件更让他们吃惊的事──
裂开的画里掉出一张明黄色细帛。
“这是……”风显博拾起来一看,顿时愕然。
“爹爹,是什么?”紫虞有种预感,这绝非单纯之物。
“先皇的遗诏。”龙震扬低声答。
“遗诏?”紫虞震惊万分。
寻常的画里,怎么会有先皇的遗诏?
“真正的扑萤仕女图,在安史之乱年间就已流失,这幅画,其实是赝作。”龙震扬继续道:“会昌六年,先皇在赴三清观途中,预感自己不久于人世,便将遗诏藏入此赝品内,命贴身太监小心保管。不料,他驾崩后,此画却遗失了。”
“先皇……不是死在宫里?”很显然,这件骇人听闻之事,风显博也是第一次听闻。
“先皇武宗信道,每日必服炼丹。会昌六年,他身体越加不适,朝中大臣都指责是炼丹所害。为避争执,先皇才会视赴三清觐,希望健康转好之后再回宫,谁料竟一去不复返。”
“怪不得传闻先皇去世之前,连李德裕都不肯见,原来他不在宫中。”风显博恍然大悟。
“岳父,遗诏上写的字,你刚才可看清了?”龙震扬忽然问。
“看清了。”风显博怔怔地答。
“那我可就不能放你走了。”突如其来的话语仿佛凌空闪电,震得风氏父女一脸错愕。
“你说什么?”风显博诧异道。
“岳父,您是精明之人,怎么会不明白?那遗诏上写的可是当今圣上的名讳?”龙震挑眉。
“不是,”刹那间,风显博明白了,“那又怎样?难道皇上会派人杀我灭口?”
“皇上是先皇武宗的叔叔,按辈份,还更高些。即使这上面没写他的名讳,他即位,也是天经地义之事。”龙震扬淡笑,“不过,这遗诏若流传到民间就不好了,惹人非议,毕竟有损皇上威名。”
“我又不会说出去!”风显博急道。
“那可不一定,”龙震扬利眸盯着他,“人的承诺是最不可靠的。”
“可这关你什么事?”风显博气急败坏的怒道。
“因为,”他缓缓地道出实情,“我是当今皇上的亲信。”
什么?紫虞瞪大眼睛,风显博也是一愣。
“我虽然辞了官,可一直在替皇上效力。”龙震扬补充道。
“我懂了,”风显博大悟,“你早就知道这画卷里藏着的秘密!”
“否则也不会娶你的女儿。”龙震扬邪笑。
“你……”他颤抖的手指着自己千挑万选的女婿,心中悔恨不已。
“此事我得禀告皇上,由他定夺。”冷酷的声音响起,“岳父大人,只能委屈你在我这府里住几日了。”
“没想到你竟是人面兽心的家伙!”风显博骂道:“是我瞎了眼了!”
“来人,”龙震扬不容分说,往门外一招手,“送风老爷到地牢去!”
“等等。”紫虞连忙护在父亲面前。
“你想说什么?”冷凝的眸子终于看向她,之前,他一直当她是隐形人。
“求求你,”她只盼他能看在夫妻情份上,哪怕只是一点怜惜,“放过我爹吧,中秋就要到了,不能把一个老人家关在地牢里。”
“那好,”他淡淡地道:“中秋之日,我让你去陪他。”
这是人话吗?这便是他给她最大的恩典?
紫虞难以置信,想做些什么却感到深深的无力,她只能在绝望中,眼睁睁看着龙府侍卫把父亲带走。
第六章
天空有道闪电拂掠而过,似有暴雨将至。
在夜风中,她似一个幽灵般穿过花园,来到他的书房前。
他是商人,也是读书人,别的商贾之家没有书房,偏他例外,却也没有输过任何一笔生意。
呵,当然了,前有皇上撑腰,后有老父帮忙,难怪龙震扬能在短短三年之内就富甲一方,名扬天下。
她没有敲门,只轻轻一推便推开书房门。
龙震扬坐在灯下,似在看书,又似在思考着什么,忽然见到她站在门口,只着一件单薄的衣衫,像风中的鬼魅般,不由得一怔。
“天凉了,多穿点,”他随即垂眸,听似关切的话语,却掩不住其中的冰冷,“难道我们龙府已经穷到做不起秋衣的地步了?”
“震扬,”她不是来吵架的,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放过我爹吧。”
“已经说了多少次,这得让皇上定夺。”他继续低头看书,当她不存在。
“你不告诉皇上,皇上不会知道的。”
“我是皇上的亲信,发誓此生为报天恩,宁可赴汤蹈火,又怎么可能对皇上隐瞒实情?”
“你……真的要这么铁面无情?”紫虞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并非我无情,而是你父亲倒楣。”他依旧冷冷地答,不看她一眼。
“你不相信我父亲……”
“风显博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信的人!”他终于抬眸,淡淡看她一眼,“说好了会把那幅画当作嫁妆,却临时反悔。”
原来他娶她,真的只是为了那幅画。
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狗腿,为了依附皇权,讨皇帝的欢心,连自己的婚姻都可以出卖!
“我也看了那画,”紫虞哽咽道:“你是不是也要把我关起来?”
“你只看了画,没看到遗诏上面的文字。”
“那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你不知道先皇要立谁为嗣!”龙震扬粗嗄道:“只要知道了那人的名字,就有可能煽动那人对朝廷不利!所以,就算是我,若不是奉命取回遗诏,不得不看上一眼,否则,我也得由皇上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