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也只有这样的要求啊,平时的粮饷不要拖欠,口袋里有几个小钱,嘴淡时能去喝几口老酒,上了战场,哪怕马革裹尸,也不必担心缺少抚恤,家中老少无依。
皇上将大家的心愿都实现了,他们到底还要反什么?清哪门子君侧?
错了!他大错特错!
然而,在最后一刻,他还有机会弥补自己的过错吗?
他一动也动不了,只觉李友合摸走他怀里的兵符,自去调兵,要与英王一决胜负了。
而狄国的军队已在盘龙关外集结,只待这一战打响,狄国铁骑将一举南下,灭亡齐国——
周鹏真不甘心。他奋力保家卫国大半辈子,最后却成了覆灭国家的间接帮凶。
天啊!他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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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笑梦没想到齐争让她做的试探会带来这样的结果——李友合谋杀周鹏。
她甚至还来不及阻止,周鹏已经倒地了。
待得李友合步出营帐,她颓然来到周鹏身边,看着他那双圆睁着、死不肯闭上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看来对于局势,她还是远不如齐争。她在心里想着,蹲下身,眼望苍苍白发的周鹏,昔年得知他带人暗算师兄步惊云时,她也怒过,但今日观此人确实一心为国,却落得如此下场,她也为他惋惜。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伸出手,正要为周鹏合上双眼,却惊觉他尚未断气。
“怎么可能?”她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确定命中要害,没救了,但他却坚持着,大概是心有遗愿未了,所以迟迟不肯咽气吧?
想了想,她拔下头上的发簪,在他身上刺了几下。
周鹏的脸立刻变得血般通红,气息也逐渐加粗。
不消片刻,他便恢复了神智。“储姑娘……”
见到储笑梦,他心里很多疑惑也解开了。“那封飞刀传书是储姑娘做的吧?”
她点头。“你有什么遗愿赶快说吧?我只能让你清醒半刻钟。”
“储姑娘……”周鹏呆了半晌,激动问道:“皇上和英王为何千方百计要置我等于死地,莫非真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储笑梦翻个白眼。“不要把自己想得太厉害,齐争想杀你,随便说几句话,你的脑袋就飞了。那家伙的心机太深,有时我也搞不清楚他的所作所为目的为何?总之,我现下只知他想天下一统。另外,你如果没有遗言交代,我要走了。”拉他一把,她已是仁至义尽,可管不了他的身后事。
“请等一下,储姑娘……”周鹏脸色的艳红已经慢慢变淡。“不管英王目的为何,他是皇室正统,周鹏便敬他为君……请储姑娘相求殿下,法不及众,士卒们是无辜的,且饶他们一命。”
“只要你的兵士肯投降,齐争不会多造杀孽,但他也不会引颈就戮,一切只看你的兵识不识相。”
“我的兵都在盘龙关驻守过,很清楚黑油的来历与用途。只要储姑娘火焚军械库,暴露出黑油,士卒们必心生怀疑,李友合的阴谋不攻自破,殿下便可顺利接收这些士卒……”
“我知道了。”
“多谢……姑……娘……”周鹏的眼神渐渐涣散,最终,脸如白纸,好像全身的血都流干了似的。
储笑梦看着他依然圆睁的眼,就知他咽气得有多不甘心。
可不甘又如何,是人都有一死,但求死而无憾。
而周鹏,他也算纵横半生,可惜踏错一步,竟落到死不瞑目的下场。
储笑梦不是神,没有办法让他的人生重来,将憾恨一一抚平,所以……
“我尽力了,你要还不瞑目,我也没办法。”
她身形一晃,化成轻烟一道,出了营帐,去放火烧军械库。
帐里,只有周鹏的尸体,孤零零地,浓浓的怨恨和不舍围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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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李友合已经利用周鹏的兵符调动全部大军,和齐争一决死战。
当齐争立在城头,看着底下二十个方阵,整整二十万大军,步兵、枪兵、骑兵、弓兵……全混在一起,排得整整齐齐,就像二十块方正的豆腐。
他心里滑过一丝明悟。今天领军的人一定不是周鹏,稍有经验的将军都不会这样攻城。
居然拿人来叠,难道那些攻城械具都是摆好看的?
周鹏恐怕是死了,军权才会旁落,今日要与他一决雌雄的应该是李友合。
“跟这么一个门外汉打,唉,胜之下武!”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下令升旗。这还是他出战以来,第一次打出自己的旗号,意在今日结束内战,打出气势,然后全军开拔盘龙关,一举歼灭意图南侵的狄国。
首先,四面黑旗升了起来,迎着骄阳,招展出四个大字——风、雷、雨、电。
而后,战鼓雷鸣,一杆明黄色的旗帜慢慢出现在众人眼中,五爪金龙盘空飞,气势奔腾雷霆响。
这一辈的年轻人也许不知道这些旗帜代表什么意思,但活过齐国那段精彩岁月的老人都晓得,这曾是齐国最大的骄傲,转战天下、无可匹敌的五大兵团,消失了近二十七年后,再现人世了。
“必胜、必胜、必胜——”城头上,无数的兵士仰天长咆,雄壮、自信,拥有气吞山河的威风。
城下,李友合的脸色白了,差点栽下战马。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五大兵团应该已经消亡了啊!可城上那种无人能敌的威猛是什么?
李友合身旁一名参将及时扶了他一把。“相爷,您怎么了?”
李友合恍然回神,怒瞪他一眼。“放手!”他策马向前行去。
来到阵前,李友合高喊:“大胆贼子,皇旗可是你能使用的引速速开城投降,随本相殿前请罪,否则,待本相攻破城门,一千反贼皆诛九族。”
“哈哈哈——”齐争大笑,这个李友合大概是全天下最迂腐、最不通世故的读书人吧?阵前招降,还能这么直白地说明,降了有罪,不降也有罪,那谁要降?
“难道本王也没有资格打出皇旗?”
齐争伸手揭下青铜鬼面具,这是他首度在两军阵前露出真面目。
只见一张容颜如玉,剑眉斜挑、凤目凛然,无尽威风又俊美无俦。他高据城头,狂风扬起他身后的血色披风,衬着一身金甲,宛如临风玉树。
这个景象对李友合而言,实在是太震撼,也太熟悉了。
那个他曾经崇拜,但不喜欢文人,只爱武将,令得他在朝堂党争中黯然引退,齐国史上武功最强盛的一代帝王,不正是这个模样?
“你到底是谁?”
“本王齐争。”
如果李友合还曾幻想过重掌朝堂,此刻他已完全愤怒、绝望到忘我了。
齐争跟先皇一个模样,都只爱武事,完全不在乎他满腹学识,不顾念他一腔忠诚?
以前他被排挤时,先皇不曾维护他,现在齐争更当面与他对冲,他就这么不得见于皇室?
忽地,一股孽气冲上心头,在李友合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前,他已经开口喝骂。
“大胆叛贼!竟敢冒充皇室中人,其罪当诛!黄参将,擂鼓,攻城!”
咚咚咚地,战鼓击响了。
“愚蠢。”齐争冷笑一声,右手高举。“击鼓,弓箭手准备!”
“得令。”城头上,五大兵团错落有致地布置起一道防线。
战争,一触即发——
第十章
轰隆一记声响如雷鸣九霄,连大地都为之震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