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刚向前两步,挡住宇渊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们只能相信我。”他叹气摇头,道:“看好她,别再节外生枝。”
宇渊和冷刚的对话让人火冒三丈,好似她是个爱惹是生非的家伙,老天明鉴,她什么事都没做过,是别人存心赖她。
可他……不这么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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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软禁吗?
不能自由进出,多走几步,侍卫就围上来,盯着她回屋,一次两次下来,想逃的欲望越烧越盛。
逃吧!这声音不断震着她的耳膜,震得她心浮气躁,无法定心。
那日争执后,宇渊再没出现,她不知他是在安抚公主,还是在找证据将她入罪,会否又是一场历史重演?
记不记得那年,肃亲王府派来的兰儿用“芙蓉雪花霜”冤她,他居然信了,相信在他身边跟了多年的“影儿”,要毁掉公主的容貌,相信她掘牡丹、折玉簪、撕图画,暗地破坏公主的物品。
然后兰儿死了,少爷把她关入侯府大牢。晃动不已的火把、幽暗阴冷牢狱、等着她死去来啃她身子的老鼠……悠悠荡荡间,她全身发热发冷,仿彿又回到那个时候。
突然,方嬷嬷的脸跳出来了,那针,好粗好长啊,缓缓扎进肉里,一吋一吋,每深入一分,都让她想咬舌自尽,她不断自问,是不是死了就好了?可皇后说“扎她百针,若能熬过,算她命大”。
而她果真命大,熬过百针不死,天下第一呢!没死在百针下,连黑黑的、苦苦的离魂汤也喝不死她,可那痛,沁心蚀骨,地狱也不过如此啊!
天,历史真要重演了,那些可怕的事又将回来,她躲不掉、逃不了,她将眼睁睁看着一切再度发生……
曲无容的恐惧吓到冷刚了,她不明所以地泪流不止,冷刚手足无措。
他问不出缘由,她也无法将恐怖记忆说出口,就这样,两人一夜无眠。
今晨,冷刚一大早便离开侯府,去找司徒先生。
静寂的屋里,曲无容蜷缩在床角间,模模糊糊地,被子让人拉开,未睁眼,一只大掌在她额间探温度。
“冷刚,我没事。”低语。说完,又拉起被子,蒙住头。
都发热了还说没事?她不知自己不能太累吗?为什么要闹整晚,让冷刚彻夜担心。
宇渊连人带被将她拥入怀里,心疼。
手臂加上力道,圈她入心,他厘不清对她的感觉,他甚至分不清她是颖儿还是曲无容,他只想把她留在身边,不愿她离去。他爱同她谈心,爱与她共处一室,爱和她抢一锅汤,他就是爱有她同在的感觉啊!
他矛盾,甚至有罪恶感,他偷偷爱上她了,却不敢承认。
怎么办呢?
他有公主,有他该负的责任,而曲无容又是那样一个不受拘束的人……
曲无容睁眼,发现居然是钟离宇渊。“你来做什么?”
他不是该待在无辜、可怜、脆弱的妻子身边,好生照料?她不过是不相干的外人,他何必露出那种眼神,倘若教人误会,岂不又是一桩欲加之罪?
“你病了。”他的手贴回她额间。
病了又怎样,她不是公主,病不病,谁在乎?别开脸,她不教自己沦陷在他的温柔里面。
她这样子,叫他怎么办?他和司徒先生谈过了,说法和桃红一模一样。所有证据全指向她,他找不到任何方法为她洗清嫌疑。
曲无容想起身,宇渊不许,硬将她扣留在胸膛间。他不管道德礼教、不管坚持是否无理,他就是不想她离去。
“侯爷,你这是做什么?”她板起脸,冷了眉目。她将所有的不满、恐惧全化成一股怨气,发泄在他身上。
宇渊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了,他没办法思考、没办法冷静,成天担心东窗事发、担心欺君之罪大过天。
他明白,不能放任事情扩大,不能让宫里介入,他一定得做些什么,在坏事发生之前,做点努力。他再不准意外发生在她身上,那年,他保不了颖儿;现今,付出再大代价,他都要保住她。
“毒害公主罪名很大……”他喃喃自语。
“担心?那就把我交出去啊,我保证绝不牵连靖远侯。”她冷讽。反正,为了公主,她的药圃被撤、被禁后宫,该吃的苦头,哪样少过。
他怕被她牵连?宇渊怒望她,难道他在她眼中是贪生怕死、慕名虚荣之辈?她居然这般小看他!?宇渊放开她,眼底充满了不敢置信。
“这种态度帮得了你?”
她为什么不与他齐心协力找出凶手?他们是同一条阵线的人啊!为何她非要弄得壁垒分明,视他为敌!?
不管是什么态度都帮不了她了,唯有自己的韧命才能帮忙。凤凰蝎、离魂汤、回光丹、坠崖,韧命领着她闯过一关关劫难,再来几场,何需畏惧?
凄凉一笑,听天由命吧,如果天注定,她沾到公主便要生事,她与公主是不能并存的两个人,就让老天来安排,谁去谁留。
“我从不指望谁来帮忙,若侯爷真有心相帮,就不会勉强曲无容进侯府。”冷冷地,她把两人的关系推回从前,仇恨未解之前。
“原来……你怪我。”
“不该怪吗?使君有妇何故来招惹曲无容,你的所作所为引人妒恨,为何遭殃的是我?”
“使君有妇、妒恨……你在暗示什么?”
“你觉得我在暗示什么?”她提高音调,反问。
“你在暗示公主宁愿伤害自己,将你除去?”他不相信她会做出这么荒谬的推估,就算皇后和他勉强她进侯府,她也不该把怒气算到公主身上。
“不无可能。”她仰高脖子,骄傲道。
“你不该以小人之心忖度君子腹。你很清楚,自你进府,公主是怎般相待,她知你身子不好,珍贵药材、燕窝鱼翅,处处留心;她赞你气质高雅,但愿与你多亲近,从此闺中寂寞,多个人谈心。
你肯照顾她和腹中胎儿,她对你感恩不尽。就是药材有误,她还是站在你的立场想,从不肯怀疑你存坏心。可你居然、居然暗示……”他急切替公主分说。
他的急切成了责备,仿彿声声句句全在批判她的小心眼,曲无容也被逼急了,口不择言。
“她这般在你面前演戏?她对着我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要我注意瓜田李下、男女授受不亲,希望别让她再从下人嘴里听得一句有损侯爷的言语……”
“够了,不要为了一时怒气说谎,你可知,这样的自己有多狰狞可怖,这种谎言只会让你得不偿失!”语罢,他甩袖而去。
望着摆动的青色帘子,他们……又吵架了?
他说她狰狞可怖、她说谎……没错,一向如此,每次他居间看事情,老是公主对、她错。只是,他说“得不偿失”,真有趣呵,在他身边,她几时得到过?不总是失了心、失去命、失去所有能留下的东西。
泪潸然,那年的惊惶再度出现,她知道,自己又要卷入一场挽救不来的狂澜中间。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寂寞苦,相聚是福?未必,人生太多变数。
曲无容拿着一杆笔,字字句句全是诗,只是啊,心系苦、攒眉苦,追忆苦、蜡炬成灰何尝不苦?
就不明白啊,说了千百次,前车之鉴不该重复,偏偏,他的温柔,让人忘记心苦。
小屋门板被推开,桃红走到曲无容面前,面无表情说:“公主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