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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去吃饭吧!有你喜欢的红烧肉喔,不过今天煮的时问不够久,不像上次那么入口即化,你就包涵一点,还是捧场把它吃完吧。”她歪着头端详他。

  “喔。”他低着头,表情没有更进步一点。“待会就去。”

  真奇怪的反应。她再靠近他一些,尝试引逗出他说话的兴味,“你今天没有话要对我说?”

  他缓慢看向她,是若有所思的审视。“你呢?你有没有话想对我说?”



  “唔……没什么特别的。”她决定省略掉林启圣到书店找她的这一段。他点点头,喉结上不动了动,似在考虑措辞。“我的确有话要和你说。”

  “那就说啊!”她爽朗地笑。

  “我今天,接到公司的通知,”他说得很慢,“就是我和你提过的竟图那件事,伟辰公司那方面做出了决定,他们——用了我的图。”

  “嗄——”她傻了几秒,先是掩住嘴,待她思前想后一阵,嘴角渐渐绽开笑意,她抛开了内心一点小小挂虑,积极地跃向他,搂住他的脖子,兴奋尖喊:“太好了,恭喜你,我们朝向那栋房子迈近一大步了!”

  “——是这样吗?”他问得极为突兀,没有回应她的搂抱。

  她这厢才发现,他的情绪表现和她相较有多么大的落差,她在他脸上找不到一丝狂喜,从头至尾,他太过平静,他性格热切,平时就藏不住话,更别说是这等期盼己久的大事,难道他并不以此满足?



  “不是这样吗?”她扬眉。

  “你认为呢?”他反问。

  “我?”她被问糊涂了。“很好啊!我很替你高兴。”她由衷地说。

  “我以为,”他抿了抿唇,直视她,“有了你父亲加持,那栋房子简直如探囊取物,不需要我日夜伏案、绞尽脑汁画那些空中楼阁,就可以达成梦想了,你说是不是呢?”她突然定格,哑然。

  “骆先生今天下午特地到事务所来,私下和我谈了一番话,我完全没想到,原来在这件事背后,你着墨甚多,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感到心凉。”她继续沉默,瞬也不瞬。

  “你不相信我,是吗?你不相信我办得到,所以即使你和骆先生关系不良,你仍然按捺下来,为我做了疏通的工作,你想让我开心,是吗?

  茵茵,我应该感激你替我走这一遭吗?老实说,我只有感到无限遗憾,也许你并不相信我有能力将你带到更好的路上去,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宁可这次因为能力不是而落选,也不愿骆先生为了女儿排开众议让我得到这份殊荣。”他沉声却有力地说。

  她无言了许久,轻轻呵了口气,脸庞净是颓丧。

  “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当天他义正严词的拒绝我,我并不知道他会下这个决定——”

  “所以,你父亲其实是把你放在心上的。”

  这句话令她僵楞住,她直起身,摇摇头,“你不了解——”

  “我当然不了解,因为你连提都不提骆振华就是你的父亲,请问你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她退后一步,几乎是无力招架,不明白今晚的他为何言词充满荆剌。餐桌旁的小男生嗅闻到了火药味,拿着筷子动也不动,呆视着他们。

  “或许我应该往好处想,也许不久的将来,我将会得到一份结婚贺礼,我梦寐以求的老家很快会回到陈家手上,因为我娶了一个众人称羡的好老婆。”

  “陈绍凡你住口——”不能再任他说下去了,这一切变调的情节要立刻终止,这绝非她的预期。

  她解下身上围裙,扔在沙发土,不假思索往玄关处冲去。

  “阿姨,不要走——”小男生下了桌朝她飞奔。

  她听若罔闻,拉开门把,门开处,笔直站着一位陌生的时髦女子,浓烈的香水味直扑而来,女子手上拿着一串钥匙,似乎正要开门而八,一见到胡茵茵,霎时瞠目而视,相峙不久,女子怒火燎原,一手抓起玄关处小男孩的棒球棒,朝她挥棒横扫。

  “臭女人,敢给我登堂入室,看我饶不饶你——”

  胡茵茵虽然做出了偏闪的动作,无奈玄关走道狭隘,防不胜防,那一棒的后劲扫过她的太阳穴,她硬生生撞上了墙,一片乍亮的繁星在眼前展开,她立刻委顿倒地,唯一记得的是小男生的惊呼——“妈妈一不要打——”

  第十章

  这就是孤家寡人的好处了,身无多少障物,来去干脆俐落。

  她看着刘琪挥汗抬进房里的两个陈旧大皮箱,悲凉地这么想着。

  “东西都塞在这两箱了,陈绍凡说,如果还有遗漏的,他会替你收好。

  你暂时安心住我这里吧,找到房子再说。你的头还疼不疼?”刘琪弯腰检视她的伤口。

  “好多了,我没事。”她摇头,没有多余的表情。

  “那位成太太说,看在你替她照顾那孩子这大半年来,她决定不追究浴室的修缮费,希望你也别追究这个乌龙伤人事件,你说呢?”

  “没什么好追究的,她好好待那孩子就行了。”她木然道。

  她抚着胸口,感受那隐隐作疼。无论过去拥有多少经历,人永远无法习惯分离,尤其是发生在界定不了的关系上,拥抱或言语瞬间成了一种尴尬,她没忘记她只身走出成家时,那孩子长久无语的凝视,深深铭刻在她心底。

  “陈绍凡在楼下,他想见你。”刘琪小心翼翼地说。

  “没什么好见的。”现在胸口真实地疼起来了,她倒头躺下,面向窗外。

  “你真这么想啊?”刘琪迟疑,“他刚才都跟我说了,昨晚他说话口气是重了一点,但请你谅解他的心情,他被骆振华召见之后,事务所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认为他胜之不武,靠着不可告人的私人关系突围。

  茵茵啊,换作是我,我也会很不爽的,他是后进小辈,能反驳什么呢?当然只能对最亲近的你发飙啊。”

  “我没怪他,我只想休息,也请他回去休息吧,我很好。”她闭上眼,不为所动。

  “茵茵——”刘琪尝试劝她,见她蒙被假寐,只好放弃说服,带上门离开。室内一片安静后,她推开薄被,半坐起身,支着微微晕眩的脑袋,百感交集,喉口泛酸。

  努力爱一个人,和能得到多少幸福是下尽然相对的,她从她母亲身上印证到的事实,再次得到了证明,这一直是她不敢放胆爱的原因。

  骆振华也许说对了,她并不比她母亲更为清明,反而加倍怯懦;她的母亲在爱里受到的任何磨难都令她心有余悸,一点一滴的累积,让她多年来裹足下前,拒绝一切爱的可能。她的确不怪陈绍凡,她害怕的是不确定的未来,爱太脆弱,命运太捉弄,聚散不由人,总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迎头痛击,她其实一直都不够坚强。

  她倚着窗台,朝下张望,陈绍凡走向停在路边的座车,开了前门,冷不防回头采看,她缩进窗内,不再现身,按着怦跳的心脏,注视自己的脚小大。

  这就是最糟的情形——深深挂记着一个人,却无力去承受爱的一切。她非常细心地吃完盘中的每样菜肴,模样十分享受投入,间中不忘回应他的问题。

  他看得出来,这几次她赴约得丝毫不勉强,眉头舒展,和他想像中的忧感截然不同,他思忖了许久,得到了一个差强人意的结论——她对他全无多余的冀求,所以见面轻松自在,她甚至曾在他高谈阔论当中不小心打了盹,完全不介意他的反应,归结一句,他们成了真正的朋友,毫无转化为情人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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