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请你给我机会,让我表现,让我弥补你。”韩甚远说道。
安丽隐约感觉心底有一个角落逐渐松动、软化了。爱情何其美好,他们的确拥有过幸福的时光,许多斑驳得厉害的旧画都可以重回原貌了,爱情有没有可能再重新填补伤痕?
然而,当她心里开始挂念著一个人,当那个人开始能带给她爱情的甜蜜,似乎,受过挫折的心便不再记得痛了。
虽然当时曾经痛得死去活来,曾经为爱情疯狂著魔,最后,当那些年少轻狂都褪去后,她竟开始贪恋这小小的甜蜜,尽管,不再轰轰烈烈,却更隽永难忘。她发觉,这才是她想要的那种爱情。
“不可能了,韩甚远。”她断然拒绝。“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我对你已经不会再有那种感情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报复你的,你大可在画坛努力,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不会推辞;但我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了。”
想通了,真的想通了。她不再迷惘,也不必再想如果他回来,会不会还对他有所留恋;事实是,她根本就不屑这个男人了。
“然后呢?那个厚颜无耻的男人还跟你说什么?”孙逸慈开车载安丽去坐高铁,参加下午在中山大学的演讲。主讲人是安丽的恩师,也是两岸著名的素描大师蒲轻山;身为他的得意门生,安丽自然获邀参加。
“他说要重新追我。”安丽扳下前座的挡光板,板子的中间嵌著面小镜子,她拨拨刘海,看见镜子里的女人容光焕发,满脸泛著自信。
“你说,其实我还挺有魅力的,对不对?”
逸慈没有忘记,刚失恋时,安丽曾哭著问她,是不是自己已经没了青春的颜色,因此才会被年轻的爱人抛弃?现在,当那人回到她身边,青春仿佛再度复活。
“小姐,你一直都很有魅力。但是,你的魅力与韩甚远没关系。甚至与任何追求者都无关。你瞧,连咱们言大帅哥都被你迷得团团转,你还敢说自己缺少魅力?”
“他才不算。”安丽笑著否认言秀树的追求,然而,她的确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真没良心。费安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你很认真,甚至连耿之亮都感到很意外。”
“爱情不是学问,不是努力就可以考高分。”
“你到底对他有哪点不满意?”人家可是全民情圣耶。
“没有不满意,只是没感觉。”
“感觉是什么?安丽,你凭感觉的结果就是遇上韩甚远那个坏男人,他——”
“不凭感觉也还是可能遇上坏男人,所以还是凭感觉吧。如果最后结果都是被抛弃,不如选一个有感觉的,至少过程会比较快乐,输了,也比较情愿。”
当然,这是她的人生哲学,以感觉决定快乐与否,她喜欢这样去爱一个人。
不过,她对他真的没威觉吗?她又不是少根筋。他为她著迷,她怎么会不知道!但是这样就可以爱上他了吗?选择他是安全的吗?会不会再一次受伤?
喜欢他吗?如果是否定的,为什么昨晚在拒绝韩甚远后,她却那么深深地想念起他了呢?
演讲在六点准时结束。安丽与老师寒喧几句,便被一拥而上的采访记者给挤开,眼见老师被媒体与相关人士团团包围。远远地,安丽有种很不实际的错愕感。
这是她很熟悉的场景,她也常常在画展时受尽瞩目,被众人拱著的感觉很尊荣,但她内心却很寂寞。
“安丽。”韩甚远穿过人群,拉住了她的手。“对不起,我刚刚顾著跟艺文杂志的主编连小姐谈话,所以没有陪你,你不会介意吧?”
“无所谓。”她根本不在意他跟谁说话。
“安丽,你这样是不行的,想更有名气就要多多跟媒体人接触,否则永远只是一个小小的艺术家。来,我帮你介绍几个名人…”
“我不要。”安丽抽出手。
“韩甚远,你变得好世侩,我不喜欢。”
“我一直都是这样,你又不是不了解。”他皱眉,好心却被她厌恶。很不爽。
“了解是一回事,但你的态度让我觉得恶心,可不可以请你不要那么谄媚?”
“谁说我谄媚?我只是比较有企图心。安丽,我想成为像蒲甲那样的大师,被大家讨好、崇拜,我想要那样的位置,你不是始终都知道的吗?那时候你还告诉我,等我成为艺术大师,你你当我的经纪人、策展人,你会是全世界最支持我的人,难道这你都忘了?”
没忘,她是记得,他曾经站在擎天岗上,闪烁著双眼告诉她,他要成为当代最著名的艺术家,让天底下的人都爱他的画;那时,成名是多么遥远的梦想,所以她可以把他的话当成一种理想,觉得他真有志气,所以,深深爱恋那时候的韩甚远,被他的热情所打动,被他的理想所感动,被他的野心感染得乱七八糟,深深以拥有这样的男人为傲。
当下,她是真的如此相信著,等他成功,她要当个最称职的的内助,默默在他身边支持,以他的成就为荣。
可惜理想虽美,但现实却很丑陋。多少人为了名利,踩著的人往上爬。这几年在画坛打滚,她见多了,现在看见韩甚远如法炮制,忽觉不堪。
“韩先生!”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朝这里挥手。“我们要请蒲老师去云顶餐厅用餐,你要不要一起来?”女人看来对年轻帅哥的韩甚远很有兴趣。
韩甚远冲著对方笑,眼神却摇摆不定。安丽早察觉他的为难,把他推向那边。
“去吧,去跟大家去吃饭。你刚回国,需要建立自己的人脉,”如果你想红的话。这句话安丽没有说出口,她知道:她已经不同了,她也曾面临过眼韩甚远相同的情境,不过她没有迷醉在众人的掌声里;越过那个等级,她更清楚自己,她不是清高,她也要吃饭,但那口饭要吃得香甜,不必是山珍海味。
她要的只是清粥小菜,只有那最对她的脾胃。
“晚上等我电话,我载你回台北,一定喔。”
“再说吧。”安丽笑笑,其实她早想回家了。
第5章(2)
走出会场,她拿出手机想找计程车,却看见一个眼熟的男人,懒洋洋地靠在银色Audi TT侧边。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要不是因为早上要录影,我早就载你来了。不过还好,还来得及送你回家,美丽的小姐。”他要感谢他的好友耿之亮,所有消息来源都是他的好兄弟打听来的。
耿之亮终于了解这次言秀树是玩真的,因此说什么都要用力撮合他们。
“无聊。”安丽赏他卫生眼,心窝却暖烘烘的。
“走。反正还早,我们先去西子湾看海,然后我请你去英国领事馆吃晚餐。”
“不。”她摇头,言秀树以为她要拒绝,脸上表情好明显的失落,安丽竟然心疼了起来。
“我是说我不接受男人请客,各付各的。”
书秀树松了口气,喜出望外,表情变化之神速简直可以媲美影帝。
“喔,我都忘了,你是女性主义者嘛。”
“你的口气可以再贱一点啦。”
看她笑,言秀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毒舌也有好处,原来,她也会因为他而笑。
西子湾是南台湾著名的海景景点,他把车停在防波堤旁,风好大,天空被染灰又染红,她抚著纷飞的长发,美得像…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