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皓点头又摇头,指着脚下方寸之地道:“此处乃是江州地眼,聚四方财,灵气又盛,本就容易养出妖邪。倘使弄出人命,能即时超渡,则祸事全免,还能庇佑东主富贵双全,但若任阴魂无依,积累到八十一条,则大难临头。这事五十年前贫道云游至此,便与当时的鸨母说过,奈何……唉,劫难啊!”
“呵呵呵……”林保定除了傻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五十年前,他都还没出生呢,这道士究竟几岁了?但也因此,他更不敢小颅齐皓,只把眼神投向老鸭。
老鸭也满脸疑惑。她才三十出,谁知那久远以前的事?再说,哪家青楼没死过人?有的是红颜薄命,也有买进来却不听话,教保镖打死的,更有被情郎抛弃,一时想不开自尽的……年复一年,天晓得这人命积了几条?
话到这里,已没人怀疑齐皓的来历,他们只想巴着这株大树,逃出生天。
“道长的意思是,这楼里已经积了八十一条阴魂,它开始作祟了?”一个肥敦敦的老人像只球一样“滚”了过来。他实在太胖了,胖得几乎看不见手脚,只有一个圆圆的大肚子最显眼。这便是知府大人黄重。
“是的,大人。阴魂不散聚为鬼,鬼逢破时则成煞。就在昨夜子时,这里养出了一只修罗刹。凡是在这座楼里的人应该都感染了它的煞气,身体颇有小恙,若放任不管,百日后,江州必戍血地狱,则苍生大难。”齐皓边说,连声悲叹。
这骗子演得还真像。秦可心立在他身后,听他说得有模有样,鄙视他的同时,也佩服他诓人本事了得。
“道长的意思是……我们都会死?”黄重知府整张脸都黑了。
“不会的,大人,待贫道收了修罗刹,各位在此地休养上三、五年,便可痊愈。”齐皓很仁慈地说,从头到尾不提一个“钱”字。
一听得等上三、五年才能再展雄风,黄重知府正要翻脸,又猛然回过神来。“道长知道本官?”
“大人,你人中绵长,天圆地阔,一看便是权贵之人,贫道如何不知晓?”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该有办法让我们尽快痊愈。”
“是要银两吗?”黄重知府冷笑。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果然没错。
“也是,也不是。”齐皓吞吐半晌,直把众人胃口都吊起来后,才为难一笑。“贫道可以为各位对症炼丹,但贫道手中无银买药材,这得各位自行想办法才是。”
“你把药方写了,我立刻叫人出去买。”林保定挺身而出。
“不行,凡是染了煞气的人,在煞气未除前,都不能出去,否则会染给其他人。贫道刚才不是说了吗?请各位在此静养三年五载,身体自然康健。”
一个修行到脑袋坏掉的道士。这是众人与齐皓一番对话下来的想法。
想这天香楼里都是些什么人,士农工商,上九流、下九流全齐了,不能外出,得关一处休养三、五年,这期间,他们的吃喝用度怎么办?大家手上的工作都不必做了?
“道长只管写药方,我们不能出去,本官叫衙役进来,拿了药方,照单买药。”黄知府道。
“可一般人只要进来,就会染到煞气,也之所以贫道请诸位在此地静养。”齐皓死活不提钱。偏偏,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得大笔银两才能解决。
不知内情的人几乎被这迂腐道士呕死。
通晓内幕的秦可心抚着腹部,肩膀一抖一抖的,笑得肚疼。
齐皓偷偷拉一下她的友袖,使了一个眼神。还笑,不怕穿帮!
秦可心愈发忍受不住,噗哧吐了口气出来。
一帮子被老道士气疯的人这才注意到这清俊小道士,淡淡的眉眼,乍瞧之下并不引人,但越看却越有韵致,飘飘然地似降云谪临的仙人。
黄重眼睛更是一亮。他不止爱美女,漂亮的脔童他一样喜欢,若能将这仙人也似的小道上招入房中,一番嬉戏,该是多么快活?
“我们不能出去,一般人进来不得,那贵徒呢?”
“小徒已习得贫道三成术法,自然保得了清净身,来去自如。”齐皓道。
“这就简单了,你给我们把脉,写下药方,我们给钱,让贵徒出去买药。”黄重道。
齐皓想了想。“这倒可行。贫道先收妖,这期间,请林东家将楼里染病之人全数集中起来,切记,不可漏掉任何一人,待贫道收伏妖魅,再为大家诊治。”
“啊?”林保定怔了一下。“每一个人都要治?”在他看来,那些烧火婆子、已经过了气候的妓女便放她们自生自灭吧,怎舍得为那些低等人浪费银钱?
“若不将煞气一次除尽,难道要放她们将煞气继续外传,沾染其他人?”
现下,齐皓说的话就是圣旨,他开口,人人都要遵从。林保定再不舍银两,也得照付。
“我知道了,请道长施法吧!”
“请给贫道一碗酒。”齐皓说。
立刻有人为他送上最好的竹叶青,齐皓悄悄地跺一下地面,秦可心会意地在手中捻了一小撮迷药。这是他们来时便说好的,他跺一脚,她施迷药,他跺两下,她便洒解药。
然后,齐皓接过竹叶青,抿了一口,喷出,化成酒雾,霎时,酒香溢满天。
同一时刻,秦可心的迷药也布下了。
所有人都被齐皓这个动作给晃傻了。这是哪门子收妖法,不设坛、不摆阵,只要一口酒?
偏偏,这一刻他们都感到脑子一阵迷糊,神思好像被抽离了。
齐皓又跺两下脚,秦可心再捻一撮解药,以内力发出去,晕眩中的众人只觉刹那间理智又恢复清明。
“好了。”齐皓笑着施了一礼。“无量寿佛。”
林保定眨着他那双本来就不太大的眼睛。“道长……你的……妖魅……”
“已让贫道收伏。”
“不用法坛、令旗、焚香、符咒……就这样……”
“呵呵呵……”齐皓轻笑,清扬的声音像雨后第一抹和风,渗人心脾的凉意与洁净。“林施主说的那是做水陆道场摆的谱,实际上,道门收妖,靠的是自身修行而来的力量,不藉助外物的。否则如何练得一身超然,博个白日飞升?”
“人真的能够修练成仙?”
齐皓点头。“只要功夫深,铁杵能成针。”
太不可思议了。场中所有人,除了秦可心外,个个眼带疑惑。
齐皓只道:“其实大家刚才都感觉到妖魅的现形和伏诛,心中应有定量,何必再来问贫道呢?”
大家都想到酒雾喷出时的晕眩,和片刻后的清明。原来真正的有道之上收妖是如此简单,那以前他们花大把银两,做一堆法事又是为何?难道民间一些道士、和尚,搭台念经、斋戒沐浴都是弄好玩的?
齐皓又是一诺。“无量寿佛,妖魅已除,诸位还是准备一下,让贫道为大家把脉,按症炼丹。切记,不可漏掉一人。”
对喔!身体最重要,方才看把戏都看呆了,差点把这最要紧的事给忘了。齐皓一提醒,大伙儿猛然回神,几个有权有势的开始吵谁排第一个。
林保定则指使老鸭将下人也集中起来,当然,他们得排在客人后头,接受治疗。
齐皓对着林保定一揖。“林施主,可否先为我师徒准备一间静室,调养片刻,大家再依序过来看诊?”
林保定亲自为齐皓带路。“道长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