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册上……根本就没有‘沁玉’两个字。”敏玲挣扎良久,终于还是道出真相。
“什么?!”楚默然一怔,难以置信,“你看错了吧?再去查一遍!”
“奴婢已经查了三遍了,确实没看到沁玉妹妹的名字……”
“哪有这样的事情?”他反常的笑了,“入宫的人,哪有不做纪录的?”
“这个……奴婢也想不明白……”她低下头去,声音渐弱。
“你当初与她同住一屋,就没听她提起过自己家里的事?”楚默然双眸再次一凝,威仪尽显,直盯著敏玲。
“沁玉妹妹很少提自己的事,平常有空的时候只是问我,这宫里的路该怎么走,御书房在哪儿之类的……”
御书房?她打听御书房干什么?
“奴婢记得最初见到沁玉妹妹的那天,管事太监手里的名册翻了又翻,似乎一直找不到‘沁玉’二字,他一脸诧异,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既然名册上找不到此人,又怎么会让她留下来?”
“沁玉妹妹自己说她是阁老大人推荐入宫的,而阁老大人是太后的至亲,管事太监这才没敢追问。”
太后?这个字眼如雷声一般震撼他的耳膜,他努力保持冷静,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i。
“皇上,恕奴婢多嘴……”敏玲轻声道,“您看……沁玉妹妹有没有可能是……太后派来的人?”
“不可能!”脱口而出的否定却掩饰不了他的担心,的确,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奴婢只是瞎猜,皇上恕罪。”
“就算是太后的人,也不会做事如此不干净,总会给她找一个适当的身份吧?”他补充道。这个补充,怎么听都像是在为她开脱的理由。
“其实也不必,”敏玲却不识趣地提醒,“这样反而更好,如果出了什么事,怪不到太后的头上。”
“她若冒充宫人,当初入宫的时候,总得给守门的侍卫一个交代吧?这深宫大院是谁都可以进得来的吗?”楚默然费尽全力为她辩解。其实“真相”为何,全凭他一个人的裁决,他根本毋需辩解什么,但就是想为她找个理由,不是为了说服别人,而是说眼自己。
“听说以前曾有嫔妃这样做过,把打算安插在各宫的眼线事先偷偷引渡进来,待到奴婢分配到各院之时,再让眼线混入其队伍之中,顺便给管事太监一些银两,打个马虎眼,于是就算没有名册,眼线也能名正言顺地留下来。毕竟宫女不是娘娘,对身份的验证没那么严格。”
“荒唐!”楚默然执著地摇头,“这只是传说,沁玉绝不可能是眼线。”他在骗谁?骗眼前的敏玲?还是骗他自己?
他的执著让敏玲无话可说,也不敢再说。
“你去吧。”他挥了挥,打发眼前多嘴的宫女。
敏玲乖巧地退下,楚默然却伫立在原地,久久忘了动弹。
脑中杂乱的念头挥之不去,为了不让自己多想,他必须找个让自己心情平复的地方。
本来,平复心情的地方应该是个清幽怡人之处,但不知为何,脚步却不听使唤的来到了她的房中。
是想去审问嫌疑犯人吗?他真恨自己不该这样多疑。
门一推开,他就后悔了,想起不久之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之前那一剂避孕汤药的阴影还梗在他们之间,他真不该这么早就来见她。
沁玉坐在床上,看起来气色还不错,神情也相当安宁,看到他的一瞬间,也并无显露出不悦的表情。
“你回来了。”她若无其事的对他微笑,“我这头发有点打结了,帮我梳梳。”
楚默然走过去,心不在焉地拿起桌上玉梳,轻轻替她理顺乌丝。
“你放心……”沁玉忽然道。
“嗯?”他回过神来,看见她正抬眸深深望他。
“我不怪你。”她将脸儿贴住他的大掌,“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她是指避孕汤药的事吧?然而他此刻早已无心谈论此事,因为有另一个巨大疑惑困扰著他。
“默然,你的手好凉。”触及他掌内的温度,她有些诧异,“怎么了?”
“没什么,”楚默然终于勉强地笑了,“大概是因为……觉得有点对不起你吧。”
骗,又是骗,本应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为什么说起话来,没一句是真的?
“不要再说这些了,我怎么会怪你呢?”她相信这个谎言,释然地再次依偎著他,“默然,下个月你还要到铁槛寺进香吗?”
“老规矩了,一定要去的。”
“我能跟著一起去吗?”沁玉问。
“你要跟我一起去?”楚默然一怔。
“以前不都是我陪你去的吗?这次不可以吗?”不过这一次有点特别,她得去见遂王。
“我跟二弟约好了,要在铁槛寺见面的……”偏偏这次他没打算带她一起去。
“我也好久没见过遂王爷了,正好听他说说纪州的风土民情。”她微笑著坚持初衷。
楚默然深邃的眸子,再添一丝迷惑。
他不愿意把自己最爱的人儿跟太后联想在一起,可她明知自己与皓明有事要谈,还如此掺和进来,究竟是何用意?
难道,她真是太后派来监视他的?
***
沁玉见过遂王楚皓明一次,也是在这儿,铁槛寺。
人们都说楚皓明生得比宫里最美的妃子还要妩媚,但她却觉得,他眉宇间自有一派阳刚,很有男子气概。
“拜见皇嫂。”楚皓明恭恭敬敬的给她作了一个揖。
她脸上一阵臊热。木兰那丫头真多嘴,竟然把她和默然的关系抖露无遗!
“快别这么叫,我只是一个无名无份的薄命人罢了,哪里受得起如此称呼。”沁玉连忙扶他起身。
“那我只叫你嫂嫂,把‘皇’字去掉,如此便亲切许多吧?”楚皓明粲笑道。
羞红的脸再次发热,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对了,皇兄呢?”楚皓明往她身后张望了一下。
她脸色有异的回答,“他正在后面的禅房休息。”其实他是睡著了。喝了她给的安眠茶以后,没提防的默然很快便卧倒在禅房的睡榻上。
“皇兄身体还好吧?”楚皓明只以为他是体力不支,关心的问。
“他没事,只是我想单独跟王爷您聊一会儿。”沁玉四两拨千斤的答。
“我听木兰说了,嫂嫂想问我当年静妃的事情。”
“当年那个案子是王爷经手的?”
“谈不上完全经手,只是跟著宗人府调查了一二。”楚皓明苦笑,“嫂嫂你也知道,这深宫里有许多谜案,最终都找不到真相。”
“我懂。”沁玉点点头,“可还是想问问。”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仿佛鱼儿离了水,在绝境中做最后一点挣扎。
“嫂嫂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小弟知无不言。”
“我只有一个问题──听说当年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受伤的品妃,她的伤势到底是怎样?可以详细描述一下吗?”
“品妃?”楚皓明没料到她问的是这个问题,不由大感迷惑,“她跟静妃的死有关系吗?”
“王爷只需回答我,恕我不便多言。”她紧张得一颗心怦然直跳,她猜错了吗?但愿,是错的。
“没错,当年品妃的伤势,是我帮著验的。”楚皓明蹙眉回忆,“从外表看,是被尖刀以笔直的角度直插入背心,伤口极深,若再偏一点,伤及心脏便没救了……”
“笔直的角度?到底有多笔直?”沁玉顺手捡起一根树枝,“王爷能再说明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