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至少让我请你吃顿晚饭,用私人的方式表达谢意?”
单莘语闻言,注视着对方。他眼光热切,显然动机不仅是表达感谢。
既然无意,就不该给对方希望,她正要婉拒,一道低沉嗓音传来。
“这位是海虹的王副经理吗?”韩忍冬巧妙地将单莘语挡在身后,递出名片。“我是韩忍冬。”
“啊,你是韩特肋,久仰了。”王副经理知道这男人在光研的地位很特殊,虽非高阶主管,但很受副总裁倚重,有心结纳。他望向单莘语,后者歉然摇头,拒绝了他的邀约,他只好专心和眼前的男人寒暄。
单莘语静静退开,走到落地窗边,内心百感交集。她与副课长为了他们在奋斗,事主自己竟退却了?他们宁可牺牲权益,也不愿挺身捍卫?
她对着窗外景致发愣了片刻,忽然一道低沉嗓音响起。
“……裙子很漂亮。”韩忍冬站在她背后,表情莫测高深,王副经理已不见踪影。
“朋友送的。”她抚了抚裙摆,手心微汗。那晚她慌了,选择逃跑,此刻还是第一次与他面对面谈话。
“你似乎心情不好,愿意谈吗?”他嘴角噙笑,显得温和可信。
她咬唇。“如果你的上司做出对不起公司的事,你会怎么做?”
“得看情节轻重。是什么样的事?”
“例如——利用职务之便,向厂商勒索金钱?”
“若是几万块小钱,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
她美眸瞠圆。“你不认为该向公司举发这种行为吗?”
“然后呢?没有证据的话,变成你诬告上级,届时是谁会受处分?”
“难道就这样放任他?”
“如果举发他对你弊大于利,当然是保持沉默,犯不着为了一时义愤,丢掉工作。”
他教她以自身利益为优先考量?单莘语瞪着他。“你就是靠着这套职场哲学受副总裁重用吗?”
那失望的眼神,可是对他有丝轻视?韩忍冬对她严肃的表情注视了会儿,柔声道:“我只是认为,贪小钱的人干不了大坏事,倘若你因此去职,却是公司的损失。公司的存在靠的是你这样正直的员工,不是偷鸡摸狗的小人。”
她脸色和缓下来,静静思索他的话。“所以我不该据理力争?”
“如果你有靠山,想怎样硬来都可以,否则就该用脑,想个保护自己又能揪出对方的聪明方法。”
单莘语看着他,忽而微笑。“你不挺我吗?”
他扬眉。“我?”
“你说过会全力支持秘书课同仁,这件事你该挺我才对吧?”逮着了他的话柄,她眸光狡黠地闪烁。
“我当然支持各位美丽睿智的秘书小姐,但也有个限度,一意孤行要做傻事的话,我也没辙。”韩忍冬无奈地耸肩。
“碰到执意做傻事的我,你想必已经准备好抽手不管了?”
“换成别人,我确实打算不管了。但是你……明知你做傻事,我仍想支持你,当你能安心依靠的那个人。”他一顿,最后一句不在他预想的台词里,说出口却意外地自然。
见她愣住,眸中有惊讶也有感动,微启的柔唇似有无数言语要倾诉,他不自禁跨前一步,她却往后退。
“你还欠我一顿晚餐。”他嗓音沙哑,克制住吻她的冲动,他等得够久了,是时候进一步了。
“我没忘。”单莘语软弱地微笑。眼前的他英俊而自信,使她畏惧的不是他压迫性的挺拔身躯,或侵略性的眼光,而是被他的言语挑动的,她轻颤的心弦。在此刻,她无助地觉悟到对他的心动。
但在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瞳里,她看不见相同的悸动。
她在害怕。韩忍冬细细审视她复杂的表情,她喜欢他,却裹足不前,就像小动物对危险有敏锐的直觉,她试图抗拒他。
那脆弱挣扎的模样奇异地刺疼他胸膛,一向主动的他难得暂缓步调,缄默,等待她的决定。
半晌,她像是凝聚了足够勇气,轻声道:“今晚不行。我先和朋友约了。”
“明晚呢?”
“明晚是有空,不过你不急的话,我想挑间好餐厅——”她轻吸口气。“然后找几位同事,顺便聚餐,这样好吗?”
她选择逃避。韩忍冬勾唇,黑眸深不见底。“随你。”
那两个字太轻柔,教单莘语头皮泛麻,但他没再说什么。
她玩不起他的游戏,及早抽身是明智的抉择。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他,友谊关系更能长久,也更安全。
像他这样的男人,也不是能被谁所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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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品管二课仍旧忙碌,制造课发现一批零件有问题,主管亲自登门骂人,骂负责抽检的小组,也骂分配工作的单莘语。
她一面道歉听训,一面打电话请厂商补货。课长始终冷眼旁观,还不时讥刺几句,顺便炫耀海虹的屈服,她耐住脾气,来个充耳不闻。
人仰马翻地闹到下班前十五分钟,好不容易她能喘口气,人在技术部开会的韩忍冬一通电话打来——技术部秘书请假,工程师找不到加班要用的设计图,将她抓去帮忙找。
下班钟响过半小时,设计图总算找到了。
单莘语端着工程师请客的圣代,等电梯上楼。窗外大雨蒙蒙,偶尔一道闪电劈亮雨幕,像天空突然开眼。
“雨势不小。”韩忍冬一手拎着公事包,一手扯松领带。“不会影响你和朋友的约会吧?”
“应该不会吧。我要搭公车到附近的购物中心和朋友会合,然后去逛百货公司。”
他似乎期望约会取消?她拿小匙挖着圣代,垂眸专心品尝。
“是送你这件短裙的朋友吗?”
她点头。他提到她这件裙子的语气老是怪怪的。严桂妏身材娇小,就爱买短裙送她,说是自己没长腿,看她的过干瘾也好。
会挑选这样让男人大饱眼福的短裙当礼物,八成也是个男人。韩忍冬烦躁地将领带揉成一团,很想见见那位仁兄。
“啊,对了。”单莘语踏入电梯,忽然想起。“刚才你开会,手机没带进去,小江打来,我替你接了。她说拿到电影首映的票,想邀你去看。”
找不到设计图,工程师们焦头烂额,手机响个没完,大家都快抓狂,她只得代接。但小江对此非常震惊,质问许久,才相信她接他的手机是不得已。
“喔?”他是不是该改变太亲和的作风,以免惹来无谓的桃花?
“后来你父亲也打来——”
韩忍冬变了脸色。“他找我干什么?”
“他说你很久没回家了。他说话时咳个不停,似乎生病了。”老先生一听她是他的同事便喋喋不休,抱怨独生子如何忤逆老父,明明能有更好的发展,却宁可当个小特助,气煞老人家。
“死不了的,他的财产够他在医院里住三辈子。”他想像得出父亲会向她罗唆些什么,神色阴郁。“你想替他念我,就开口吧。”
年迈多病的父亲与抛下老父不管的儿子,谁都会赶着来教训他的不孝,这种陈腔滥调他听多了。
“我又不是你父亲,要念你还轮不到我。”单莘语眨眨眼。“他虽然怨言很多,但我听得出来,他其实很想念你。”
韩忍冬哑然,看着她无辜含笑的俏脸,涩然扯唇。“你很聪明。”看透了他不若外表的随和,脾气一上来,越被指责他越要蛮干,一句温情的话语如水,有效地熄灭他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