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是美好而快乐的,这般执拗、顽固的一面,是对方皆未曾领会过的另一面。
在他眼神的催促下,陶倾岚缓缓接过伞,伞柄上余留着他手中的温度,但此时却温暖不了她的心灰意冷。
她瞪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从他脸上看出无限深情……与懊悔。
那一瞬间,陶倾岚觉得自己是十足十的傻子。
即便被骗了,她还是、还是……不争气的喜欢他…… 好一会儿,她冷声强调。「有劳公子费心,回府后我会差人把伞归还给你。」
她小心翼翼刻意疏远的语气,让他的心莫名地发痛。
多讽刺!曾经他们是那么的亲密、毫无距离……
「搁着,我会过府去取。」抑下内心的狂乱痛楚,他平静开口。
她眉心微乎其微地蹙了蹙,默然撑着伞静静的由他身旁走过。
在两人擦肩而过之际,乔梓韧突然开口。「你现在不听没关系,但我只要你记住,无论我做了什么,你一定要相信我!」
心忽地一促,陶倾岚赶忙定住脚步,好一会才幽然开口。「我再也不可能相信你。」
控制不了窜上背脊的颤栗,他一时心痛难抑地瞅着她。「你不能不信我!」
陶倾岚默不作声,只是缓慢移动步伐,一步、一步向前。
回过头瞥向她渐行渐远的纤影,乔梓韧张口喊道:「我一定会去找你,记得,你一定、一定要等我!」
他激动的语调回荡在清冷的大街,显得格外苍凉。
大街的另一端,陶倾岚凄凉的微笑,仿佛告诉自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相信他的承诺。
雨持续下着。
乔梓韧知道往后这一阵子,他或许会因为失去陶倾岚而抑郁不已,
但他知道,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得先处理乔、宁两家的婚事,他才有资格去要求陶倾岚的原谅。
不知过了多久,撑着把伞的老掌柜追了出来。
一发现乔梓韧杵在大街淋雨的高大身影,老掌柜困惑地看着他。「少爷!您怎么杵在这里淋雨呢?」
「怎么了?」他叹了口气,抑下心中未平的波动问道。
「老爷知道少爷回家了,所以差了轿子到集雅斋,请少爷立刻回府。」
他回过神,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浅弧,挺好!算起来,他已足足有大半年没坐过轿子了。
「那走吧!」
「另外,代掌眼醒了,正在铺子里发脾气,嚷着要见你!」
一提起乔喻杰,他没来由地一阵心烦意乱。
很好!今儿个果然是他归家的大好日子,所有该面对的麻烦在同一时间全兜头揽上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足够的精力去应付给宁慧羽的承诺。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雨歇。
窗棂外,雨滴在芭蕉叶上滑落,伴随着屋檐上滴答的雨声、蛙鸣,敲碎了入夜的宁静。
乔梓韧高大的身子倚在窗棂旁,静静倾听那单调而落寞的雨声。
乔玉郎一步入大厅,见到的便是儿子倚在窗旁恍神的模样。
下一瞬,乔玉郎忿忿不平的声调打破了那一份宁静。
「臭小子,你还有脸回来吗?」
他回过头瞥了气呼呼的父亲一眼,峻唇扬起一抹淡淡浅笑。「爹,您的脾气还是一样躁。」
在随着老掌值回「集雅斋」后,他与堂兄彼此较量了一番。
两人身上各自挂彩,回到府中后他不敢怠慢,急忙换去身上湿透的衣物,乖乖来到厅里候着。
来不及回应儿子语气中调侃的意味,乔五郎蹙眉问:「你脸上那些伤是怎么一回事?」
「我和喻杰打了一架。」
乔玉郎挑眉,冷冷一笑。「怎么?懂得捍卫自己的所有物了。」
「当然。」他颔首,自己则明白他与父亲解释「所有物」的定义是不同的。
乔玉郎冷哼了一声,斩钉截铁道:「既然你回来了,三天后,择时举行继承仪式。」
他不以为意地耸了耸宽肩。「这事爹安排就好。」
既然回了家,他就有此打算。
狐疑地打量着儿子有些反常的态度,乔玉郎喃念了句。「怎么?出了趟门,受了历练,明白知福惜福的道理了。」
「没办法,妻子爱。」想起「妻子」,乔梓韧心头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乔玉郎闻言瞪大着眼,激动的扑上前捉着他的衣襟问:「臭小子,你在外头娶妻了?」
「没有。」他拍了拍父亲的背,给了他一抹安抚的微笑。
「没有?」眉挑得半天高,乔玉郎一脸怀疑。
「爹不是已经同宁家定了日子,说好亲事了吗?」乔梓韧状似无意的反问。
乔玉郎微微惊讶。「你知道?」
这一刻,他不得不佩服宁慧羽的勇气与……手段。
为了得到真正的幸福,她藉乔、宁两家长辈之手,安排好一场「李代桃僵」的婚礼。
他只要顺水推舟,当现成的新郎倌就成了。
「慧羽同我说了。」
这一切顺利得太诡异,让乔五郎不得不起疑心。「你……是为了亲事回府?」
在他们为儿子不肯接手家业烦心时,宁家同样为了宁慧羽不肯嫁人而闹得鸡飞狗跳。
为防宁慧羽逃婚,宁家限制了宁慧羽的行动。
奇怪的是,在一个月前,宁慧羽同意了亲事,并催促着双方长辈尽快定下成亲的日子。
而今,连乔梓韧也如期赶回府,表明愿意完成终身大事。
这一连串的巧合,如何让他不起疑心。
乔梓韧啼笑皆非迎向父亲十足志忑、怀疑的神情,他意味深长重申道:「我们会成亲。」
望着儿子深沉眸光中,那带着一丝令人费解的光芒,乔玉郎的脸色有说不出的复杂。
这时,一抹温柔的嗓音介入。「你们父子俩一见面又在胡嚷嚷什么?」
乔梓韧回过身,眼底落入娘亲端着一盅鸡汤及一只鸡蛋进了大厅。
他怔了怔,随即笑出。「娘的消息倒是灵通。」
「不是灵通,是始终为你挂心。」搁下手中的东西,乔夫人语重心长地温婉开口。
倏地,娘亲简单的一句话让他的心头不由得一紧。
就算家人间有再多隔阂产生,亲情永远足割舍不掉的。
见他突然不说话,乔夫人对他招了招手,柔声唤道:「来,让娘瞧瞧,你是不是瘦了?」
感受到娘亲一如往昔的关切,蓦地,一股油然而生的感动在乔梓韧胸口蔓延。
重新回到家里,让他的心多了不同的感受。
「娘,孩儿让您和爹操心了。」紧盯着双亲,他沉缓说出了心里的话。
乔玉郎略略一愣,俨然被儿子反常的行径吓得不轻。
乔夫人闻言,笑得更加开怀,看来儿子离家后,懂事不少!
「来日方长,想同爹娘说什么体己话,往后多的是时间,现在趁热先把鸡汤喝了;要不瞧你瘦成这般,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忙碌呢!」她叨念着。
他搔搔头,有点赧然。
没敢说他益发精练的身形,是在未来媳妇的「苦力」训练下得来的成果。
这时,闷着满腹疑惑的乔玉郎终于忍不住说道:「我得差个大夫过府瞧瞧?瞧他这个样,八成是吃坏肚子,要不就是发烧、中邪了!」
他压根没法相信,儿子不过是离家出走个大中年,性格怎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乔梓韧敛下眉,无言以对。
「呸、呸、呸!你说那是什么浑话。」乔夫人责怪地瞠了相公一眼。
乔五郎凑在老妻耳边低声喃念了一句。「难道你不觉得儿子乖得太过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