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学校。”她好半天才从震慑中找回自己的声音。
“目前也不能让你回学校,必须等案子审判终结后。”他一板一眼的回答。
她低著头,一头短发盖住大半个清丽的脸庞,从他的高度可以瞥见她衣领下露出的白皙颈子,这让他突然意识到,她并不是个小孩子,而是个大女孩。
顿时,他的语气软了下来。“抱歉,这是法律程序。”他爱莫能助。
“我才不管什么法律程序,让我离开这里。”她遽然抬起头怒喊。
面对那双满是愤怒的清澈双眸,他却依旧昂然挺立、不为所动——
第三章
“不行。”他坚定地摇摇头。
“你没有权力囚禁我!”她哽咽大喊。
“我受了委托,有权力决定你的任何事,案子判决前我就是你的监护人。”
他当然是受人之托,因为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了,说白一点,他是受雇来监视她的。
“是谁委托你来当我的保母?”她讥讽地问。
“跟你母亲熟识的人。”他答应过方云枝绝不透露这件事。
“是怎样熟识的人?”她怀疑地看著他。
“我不能透露委托人的资料。”她知道得越少越好。
“你——”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这么强硬坚定,完全没有情绪似的。
恨恨瞪著他,眼底翻涌著各样的情绪,突然间,她转身就往大门跑。
不到三秒,他即迅速反应过来,几个大步就轻易在门边拦住她,像是座几千海拔的高山挡在她面前。
“走开,让我离开这里!”她大喊著,胸口剧烈起伏。
“回房去。”他平静地要求道。
“我不要!”她想回家。
但眼前这个男人高大魁梧得像座山,要移动他,除非有奇迹。
他抿著唇,朝她走近两步,梁寻音像是被蜜蜂螫到的猫似的,仓皇往后弹退了几步,绷著嗓子尖嚷。“别过来!”
“时间很晚了,我们明天再好好谈谈。”他以疲惫的语气说道。
这时,她才发现他眼下多了两团明显的阴影,神色也多了分疲惫。
她愣了一下,但刹那的迟疑,立刻又被一股强大的决心给驱散。
这根本不关她的事,她何必去替一个意图囚禁她的人感到于心不忍?无论如何她今天非离开这里不可!
被逼急了,梁寻音趁他毫无防备之际,不顾一切地从他身边闪过,拔腿就往门外冲,眼看著手就要碰到门把,一只大手突然自背后拦腰将她抱起——
脚下突然腾空,扣在腰间的大掌展现出惊人的力量,她一时间慌了,双手、双脚不住地使劲挥著、踢著,边气急败坏地喊。“放开我,让我走、让我走——”
“不!”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在耳畔响起,竟奇异地勾起她全身一阵战栗,让她意识到两人有多接近。
她更慌了,挣扎得更厉害,但无论她怎么抵抗,却还是逃不开他的钳制。
这一刻她才发现他有多强壮,自己有多柔弱。
虽然手里挣扎的小人儿滑溜得像条刚从水里捞起来的鱼,却对他丝毫不构成威胁,他轻松地就掌握住她。
她好小、好轻,身子像是没有重量似的,唯一只感觉到一种属于女人的柔软触感。
脸色一沉,他烫著似的火速松手,她一个踉跄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你太过分了!”她气急败坏地嚷著。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他满怀歉意地伸手想扶她一把。
“别碰我!”她戒备地甩开他的手,远远地躲到几步之外,用受惊的双眸盯著他,宛如他是洪水猛兽。
“我道歉。”他第一次低头认输。
“我才不希罕!”她充满敌意地回道:“我只要你让我离开这里。”
眼前的女孩如此稚嫩,娇小得甚至还不到他的肩膀,但那股不轻易妥协的倔强却教人无法轻忽。
盯视她许久,像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定,他缓缓开口道:“你可以离开,不过离开前,你必须先偿还那笔保释金。”
保释金?怔了怔,她强自掩饰不安,昂起小小的下巴傲然问:“多少钱?”
“五十万。”他语气平静,但话中的震撼力却堪比原子弹。
突然间,她的舌头像是被猫给叼走了,为了自由义无反顾的气势像是被浇上一大桶冰水,熄灭得连零星小火都不剩。
五十万?她哪来的五十万?她连喂饱自己一餐的钱都没有,怎么可能拿得出这笔天文数字?!
事发至今从未流过一滴泪的梁寻音,此刻几乎快被逼出压抑许久的泪,那种绝望、无助,那种恨自己、恨全世界的怨,让她濒临崩溃边缘。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打哪来的勇气与他对抗,但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逼入了绝境,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不惜放手一搏。
抡起小拳头,她冲向他,发了疯似的拚命往他胸口捶打。“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我拿不出那笔钱,你明知道——”
然而她愤怒的拳头却比棉花糖结实不了多少,一拳拳打在他坚硬的胸口,不但伤不了他半分,反倒把自己的手打得疼痛不堪。
面对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反应,他始终站得笔直,任由她发狂地乱打,像是天底下没有什么事能撩动他的情绪。
“你有第二个选择。”突然,他再度开口,平静无波的脸孔看不出丝毫情绪。
梁寻音怔然停下动作,像是黑暗中发现一丝希望的曙光,霎时忘了手上的疼。
“是什么?”她颤声问。
“回看守所。”
一句话,再度将她打回绝望深渊,她恨恨盯住他,融合了愤怒、怨怼与绝望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刺进他的心坎。
但易慎人不是普通人,他是个专业且经验丰富的律师,早习惯承受带有敌意与愤恨的眼神。“要走要留,全由你自己决定。”
梁寻音脸色惨白,用力紧咬著下唇,想分散一点极度绝望的痛楚,但即使她把两片薄薄的唇瓣咬出血来,她还是完全感觉不到疼。
疼——或许老天爷连这个本能都从她身上夺走了。
突然间,她遽然转身奔进房里,砰的一声把房门狠狠甩上。
易慎人脸色依旧沉著得没有一丝波动,但紧绷的肩头却略微放松下来。高大的身躯怔立原地许久,才缓慢转身提著公事包往书房走去。
在书房前,从不曾迟疑的脚步停了下来,望著那扇紧闭的房门,里头隐约可以听见悲伤的啜泣声。
提著公事包的手,第一次觉得律师这个头衔有多沉重。收回目光,他毅然转身走进书房。
***
一早,易慎人才刚踏进事务所,就见到一个雍容华贵的身影坐在办公室的会客区等他。
“易大律师,方女士等你很久了。”任士熙朝他丢来一记眼色。
他不动声色点点头,踩著平稳的步履走向沙发上的妇人。“方女士,你怎么来了?我记得我们是约在一个星期以后。”他微蹙起眉问。
“唉呀,我心急嘛!”方云枝尴尬地一笑。“不会打扰你工作吧?”
“我只有十分钟空档。”他迅速瞥了眼腕表,公事公办一向是他做事的原则。
“够了、够了!”方云枝忙不迭点头。
“请等一下。”走进办公室将公事包搁下,高大身躯才折返回会客区。
“怎么样?她说出实情了没?”不等易慎人坐定,方云枝就迫不及待地问。
“方女士,我说过还需要一点时间,你太操之过急了。”阳刚脸孔显露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