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说,她还配合吗?有没有大吼大叫、闹别扭之类的,据说现在的七年级生都很难搞,要伺候她们比伺候大明星还要难。”
一个深沉忧郁的身影自脑海一闪而逝,正在键盘上的手停了一下,随即才又继续动作。
“还算配合。”他淡淡答道:“目前没什么问题。”
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任士熙整个人趴到他桌前,两眼炯炯有神的盯住他。“说真的,你认为是那个女孩杀了自己的母亲吗?或者——那女孩是替她父亲扛罪?”同样身为律师,任士熙自然有他独到的判断能力。
“一个年轻女孩没有理由杀害自己的母亲。”易慎人冷静地回道。
“但那把刀上有她的指纹,她身上还沾有死者血迹。”任士熙逐一抽丝剥茧。
“别被表象给误导了。”易慎人意有所指的扫他一眼。
“人如果不是那女孩杀的,一个在学术界颇富盛名的大学教授,又有什么理由杀死自己美丽出众的妻子?”
“关键都在那个女孩身上。”易慎人简单扼要地下了结论。
“所以,你的客户才会要你出面替那女孩交保?”见他不说话,任士熙又接著说道:“看来你这个客户的出手够大方,不然,你怎么会愿意把一个素昧平生的嫌疑犯带回家?”任士熙暗示地朝他挑眉。
他没有多做说明,只简单说了句。“我是律师,必须配合客户的任何要求。”
“但是,这个客户要求你当奶爸耶?”任士熙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女孩已经十九岁了,艾秘书会替我留意她的生活起居与需要。”
“你打算让她住到案情水落石出为止?”任士熙怀疑有人能跟这个硬邦邦的家伙和平共处。
“恐怕是如此。”他的表情依旧不变。
“她要是死都不肯吐实呢?”天底下没有哪个真正的罪犯或替人扛罪的代罪羔羊会轻易说实话。
“她会说出实情的。”他语气从容,一派地笃定。
“怎样?难道你要屈打成招?”任士熙大惊,依他惊人的块头,恐怕那女孩不死也剩半条命。
“谢谢你的抬举。”易慎人不客气地赏他一记白眼。“我可没有打小女孩的癖好。”
“小女孩?我在电视上看过她,严格说来,她已经算是个少女,一个细致秀气的女孩。”任士熙突然笑得贼兮兮,一副巴不得有什么八卦可以打听的嘴脸。“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说不定没问出案情来,反倒会擦出火花——”
“你还有事吗?”易慎人像是忍无可忍地猛抬起头。
“没事,为什么问?”回过神,任士熙狐疑地挑眉,灵光一闪,随即兴奋地笑咧了嘴。
莫非这个素来有著「不求人”称号的家伙,打算央求他帮忙什么事?
光想到能听到“拜托”这两个字,从这个家伙嘴里吐出来,就算要他上外太空找陨石他都愿意。
“没事你可以走了,你的喋喋不休已经打扰到我的工作。”
没机会上太空找陨石,天外已凭空飞来一枚陨石,狠狠砸上任士熙的脑袋,害他差点没摔到椅子底下去。
这男人简直是铁石心肠!好歹他们也算是死党兼哥儿们,谁知道他一工作起来却是六亲不认。
任士熙面露狼狈,心底忍不住恨恨地骂,但看在易慎人拥有律师事务所一半股份,还是只会赚钱的“金鸡公”份上,他也只能摸著鼻子接下逐客令。
这易慎人刚硬、不拐弯抹角的个性他是最了解的。
“你今早不是还要出庭?”易慎人不冷不热地扫他一眼。
闻言,任士熙惊慌失措地跳起来。
“对啊,我竟然忘了!完蛋了,我得走了,回头再聊。”匆匆丢下几句话,火烧屁股似的身影一溜烟消失在门外。
电脑前的阳刚身影依旧从容若定,然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眉头忽地蹙起。
伸手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响了两声后,话筒传来熟悉的女声。
他简洁地问道:“你在哪?”
电话另一头,传来艾芸独有的娇软嗓音。“易先生,我在路上。”
“很好。”放心地准备结束通话,却又突然想起什么。“还有——”
“是的,易先生。”
“帮我问她还有没有其他的需要。”女人的某些私密事,他不方便出面询问。
“知道了,易先生。”艾芸办事细心周到,向来让他很放心。
“嗯,回头见!”挂了电话,他若有所思的盯著电话半刻,才再度专注投入工作中。
***
一道刺眼的灼白光线投射在眼帘上,陌生的气味刺激著嗅觉,温暖的枕被像云絮般柔软得将梁寻音包围。
这里是天堂吗?突然间,她有些舍不得睁开眼睛,持续飘进鼻端的是她从未在家里闻过的火腿与煎蛋香味。
茫然眨著大眼盯著陌生的天花板,梁寻音用五分钟的时间,才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想起自己身置何处。
她竟睡著了?!缓缓起身,发现自己一整夜都维持著蜷缩的姿势,以致于现在全身骨头都酸痛得要命。
一天一夜没有换的衣服像咸菜干一样挂在她身上,仿佛还可以嗅到上头隐约飘来像是隔夜菜的味道。
衣橱里也有你的衣服!
突然间,她想起了那个男人的话。于是她动作艰难地下了床,谨慎倾听著门外的动静,厨房里隐约传来锅铲的声音。打开衣橱,里面从睡衣、家居服、外出服一应俱全,清一色都是粉色系,甚至连内衣裤都有,上面竟还有可爱的小碎花。
她愣住了,一时忘了该怎么反应。这是那个男人买的?她困窘得涨红了脸,闭眼随手抓了套内衣裤跟衣服就冲进浴室。
仔细将全身上下洗干净,换上新的内衣裤跟衣服,镜子里的她顶著一头湿漉漉的短发,一双大眼看起来忧郁而茫然。
摸了摸身上俏丽可爱的粉红色衣服,她几乎不曾穿过这种青春亮丽的颜色,尤其对一个刚失去妈妈的人,这更是一种不该在身上出现的颜色。
突然间,眼前一大片鲜红逐渐掩盖她的视线,她像是触痛了不愿回想的记忆,用力甩头赶忙想离开浴室,然而站在房门边迟疑许久,她才终于伸出手悄悄把门打开一条小缝。
门外一片寂静,锅铲的声音停止,只剩下荷包蛋跟火腿的味道缭绕鼻间,突然间,肚子竟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活像要闯进龙潭虎穴似的,她左右张望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跨出一步,但她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与骚动,因为屋子里没有半个人——除了她以外。
餐桌上搁著一份微温的美式早餐与牛奶,看样子应该是他特地做给她吃的,敌不过发出抗议声的肚子,她终究还是坐下来享用。
这是那个男人做的吗?他看起来不像是会进厨房的人啊!
梁寻音打量盘子里的三明治犹豫半天,才终于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咬了一口。
还来不及将嘴里的三明治咽下,她迫不及待又急忙咬上一大口——这三明治好吃到让人难以置信,她一下子就将三明治吃得干干净净。
之后很自动地将碟子、杯子拿到厨房洗干净,这种事她在家里做得很习惯了。
偌大的屋里空无一人,无所事事的梁寻音宛如游魂,在寂静的屋子里飘荡著。
他的家很大、很简洁,空荡荡得仿佛一座空城——一如他的行事风格,敏捷而有效率,却没有半丝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