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不怒反笑。“嗯嗯,真糟,欢哥哥讨厌我,我倒是很喜欢欢哥哥呢,唉,该怎么办?”是反话啊,欢哥哥最爱对她说反话了。
“无咎,你想拂逆本爵爷?”不睬她的自言自语,不睬自己被她的话给震动多少,他冲着无咎就骂。
只见无咎慢条斯理地拨顺一头束起的黑发,状似苦恼地卷起一绺,叹道:“爵爷,第三营副将性好渔色,要是他瞧见了幸儿的美色,一时情不自禁……啧啧啧,我光是想象就觉得心痛。”
“他敢?!”他咬牙低咆。
“这种世道下,谁知道呢?这等下流把戏之后挖个坑埋了,也就算是完事,事后再论罪愆,早已还不来幸儿的清白,也救不回她的命了。”
幸儿瞪大眼,瞧他说得多像一回事,信手拈来一个说词,就已经把她说到埋坑去了,无咎哥哥该不会是很讨厌她的吧?
“给我住口!”宇文欢烦躁的低吼。
只是想象,已足够教他发狂,画面依无咎所言在脑袋自动成形,那情景教他想大开杀戒!
“爵爷,都已经是边境楼外了,已进入外敌的侦骑范围,现在要幸儿走,岂不是要她去死?”无咎突地走近他一步,以只有他听得见的音量说:“再者,幸儿是孤死命,若有爵爷在旁,哪怕是拘魂的鬼差也要尊重爵爷三分。”
闻言,他狠瞪一眼,随即敛眼不语,思绪翻转尽藏于心。
“现已入秋.离明年元月初九尚有几个月的时间,此一战役要打多久.大伙儿心里没个准,还是将幸儿留在身边较妥吧。”
宇文欢缓缓抬眼,轻声冷道:“你为什么会知道幸儿是孤死命?”那年逛市集,他并未在现场。
无咎表情莫测,噙在唇角的笑意更浓。“我略通命理,爵爷。”
宇文欢静默不语,半晌,吼道:“幸丫头,给我过来!”
“是。”她乖巧地走到他身边,习惯性的想牵他的手,但又好怕他甩开。
这六年来,他甩过她好多次呢。
“这几天驻扎时,你都是和无咎一道睡的吗?”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大手轻轻包覆她的,拉着她往营地走。
“没,是无咎哥哥护着我,窝在树边睡的。”
“下次胆敢再如此,我剥了他的皮!”话语中的占有性,让在身后数步远外的无咎放声大笑。
“为什么是剥无咎哥哥的皮?”幸儿不解。“为什么呢?欢哥哥?”
“闭嘴!”他恼声暴咆,“没有药汁,我看你要怎么捱过这些日子!”
“有啊,无咎哥哥有帮我带好,放在辎车里。”
“……我要杀了他!”无咎这个帮凶!
“欸欸,为什么呢?”
“闭嘴!”
林里响透着无咎的笑声和宇文欢的咆哮,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美好。
第九章
三天后,二十万后援军全数到齐,四营副将集中在统帅营里商议军事。
“瓦刺人率三十万大军占领边境楼,有意再往下延伸到代县,若不从正面阻止,只怕灾事会扩大。”第一营副将看着地形图,眉头微锁。
“这边境楼位高地耸,易守难攻,如今可是苦煞了咱们。”第二营副将的脸像是喝了一大碗黄连的苦。
“将军,只怕这会是场持久战。”第三营副将依旧叹气。
“年前怕是赶不回了,粮草会是一大隐忧。”第四营副将也叹。
皇上虽是拨出二十万雄兵欲夺回边境楼,然而马粮却不及,若是真要持久作战,只怕还没上战场,便已经饿死大半。
大伙都知道,这趟任务分明是皇上在恶整将军,就盼他能软下姿态去求他,让他过过瘾,然后龙颜大展地决定公主下嫁,此事圆满,皆大欢喜……可是欢喜个屁!将军还是那个死样子,没把皇上恶意的威逼看在眼里,明知有陷阱,却执意要来,害得大伙不得不一起送死。
坐在主位的宇文欢敛眼不语,接过无咎递来的茶水。
这些问题之于他都不是问题,他有他的做法,但必须暗着来,说要商议军策,也不过是一般征战前的例行公事。
“将军?”四大营副将全都目光灼灼地看着有点心不在焉的统帅。
浓密的长睫微掀,他懒声道:“我不打持久战,这事,大伙都是知道的。”在边关上,他们相处过一年多,知道他的行事作风,明白他一向快速作战,绝不拖泥带水。
“可是……”
“今晚,全员戒备。”
“将军?”
“我答应你们,绝对能让你们赶在过年回家。”话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快滚回自己的营帐。
大伙正准备离席,其中一人眼尖,瞧见宇文欢座位后头似乎有抹蠢动。“将军!”话出的瞬间,腰间长剑已抽出逼到他身后。
宇文欢啧了声,伸手挟住凌厉剑身。
“将军?”第三营副将震住,难以置信他竟以两指制止他的攻势。
“出去,别吓着我的猫。”他懒声回应,弹回剑身。
“猫?”四大副将都瞪大眼。
“不成吗?”俊面一沉,阴邪骇人。
“成成成!”将军正常时,看起来俊朗飒逸,然而脸一沉,一样俊美,却透着一股教人毛骨悚然的邪气,于是众人一窝蜂的,全跑光了。
等人一走光,先是听见无咎的大笑,而后是幸儿奋力爬出被子的窸窣声响。
“欢哥哥,我要闷死了!”她喘着气,粉嫩小脸闷出红晕。
宇文欢瞪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揪出。“等战事一停,我非要立即将你遣回不可!”这儿可是有二十万雄兵,外加瓦刺的三十万大军,一人一口口水就能把她淹死!
要是让人瞧见他窝藏她,肯定回朝便流传着他征战之间不忘带军妓在身,届时那缠人的公主要是追查过来,他头一个劈了无咎!
“欢哥哥,你留下我嘛,我可以帮上你的忙的!”尽管被被子闷得有点头昏眼花,她还是爱娇地央求。
“好,你说,要怎么帮我?”他哼了声,指了指地形图。
幸儿看了下,装模作样地攒起眉,摩挲着细滑下巴,学人有板有眼地说:“这事,不难,但,也不简单。”
“废话!”谁都会说。
“我还没说完!”她抗议地哇哇叫。“我要说的是,这边境楼加城墙约莫十一、二层楼高,虽说咱们要攻的是底下的城门,但城门欲破不易,倒不如攻顶上的边境楼,只要派兵攻打楼台,瓦刺必引兵而上,届时咱们另分一路专攻城门。”
“照你这种说法,光是对方的箭雨就可以把咱们都串起来烤了。”宇文欢哼了声,但已极感动她为他研读兵法到这种地步。
“欢哥哥,咱们必得夜袭啊。”她轻笑,掩嘴咳了两声,又说:“从劲队里挑出百来名身手最为矫健的高手,趁夜火烧楼城,再派出精锐箭手,在箭头包上火药射入火中,欢哥哥,你说,接下来会如何?”
趁乱之中,鸣鼓摇旗溃散瓦刺军心,分派两路,呈雁阵形进攻……宇文欢微微眯起眼,突道:“幸儿,你还在想祸害遗千年?”要不,从何生出如此歹毒的想法?
他的幸儿怕死,也怕别人死,怎可能谈笑论战事?
她微愕,而后甜甜笑开。“不,无咎哥哥说,并不是要当坏蛋才能活得久。平时我在家时,会替欢哥哥诵经,还刻了几幅佛画供在佛前,偶尔开仓救济、造桥铺路,替侯爷府所有的人积阴德,大伙一起长命百岁。”
“是啊、是啊,都是你无咎哥哥说的。”冷眼瞟向无咎,只见他笑得放肆,不由得更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