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我并没有答应。”他开始艰难地解释。“弥清托皇兄来求亲,若你换做是我,你该怎样回答?”
“我……会尽量拖延,或者,干脆答应。”她缓缓转身,那对琉璃般的黑眸中盛满了奇怪的忧伤。“我若是你,应该答应下来。对,我早该想到的,绿裳迷倒了三皇子,墨荷迷倒了五皇子,还有许多像她们一样的女孩子,都有各自的去处。”
“那么,叫漠尘的女孩子呢?我买了她,给了她锦衣玉食的生活,甚至让她断了我的一臂,她该拿什么来回报我呢?她和墨荷绿裳来自同样的地方,为何不能去同样的去处?”
“停止你的猜想,漠尘!”福雅心惊肉跳地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拉近她的视线与自己相对,“虽然你和她们是来自同样的地方,但我有没有把你和她们一起当做同样的人来对待,不许你这样轻视自己,将我对你十年的情意践踏成尘土一样!”
“尘土?我不就是尘土吗?”她惨笑道:“你给与我的名字就是尘土,漠视尘土?漠然如土?我是这么理解的。不对吗?”
“不对!当然不对!”福雅恶狠狠地说:“如果你是这样想的,我会任你断我一臂都无怨无悔吗?”
他从不主动提到他的断臂,此刻突然说出了那个禁忌,就像是说出一个咒语般,让她所有的悲伤和痛苦赫然终止在他的这句话上,她怔怔地住了口,凝视着他的面容。
忽然间,她投入他怀里,疯狂地吻着他的眉眼唇鼻,“告诉我,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还清欠下你的债?”
“相信我!一如以往地相信我!绝不动摇。”他安抚地摩挲着她的后背,帮她安下心来。“我不会把你交给弥清那个混蛋!不会把你交给其他任何一个男人!”
“有你这句话,我相信你,哪怕你将我视做棋子,哪怕你要我为了你付出我的全部。”她流着泪,泪水混合在吻中,流入他的口中,流进他的心里。
再次悚然惊动——他竟然对她动情如此之深!舍不得将她拱手让人,更不忍见她一点点的悲伤痛苦。
难道漠尘已经成了他的弱点吗?连弥清都看出这个秘密来,他这次回京城是不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不,他不能有弱点!在大事将成前,绝不能有半点可让敌人威胁的把柄!
“漠尘,回幽州城去!”他急促地下令,“今天就起程!回去,那里安全。”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她断然拒绝他的安排。“谁也不能把我从你身边拉走,除非……是你赶我走,因为你不再需要我了。”
他仰天而望,长长地低吟,“那么,为了你……就让一切提前到来吧!”
第八章
住在皇宫中的福雅当然不会有在宫外那么便利,要召见亲信臣子密谈已不大可能,但是他并不急于这一点,因为他知道有人会比他更着急。
果然,一大早,就有太监来报,说文渊阁的几位学士来给他请安问好,还邀请他到文渊阁阅览诗文。
他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就推说自己舟车劳顿,身体不大舒服,不能出宫。
过了一阵,太监又来传话,说几位大臣实在想念他,万请见上一面。
他故做为难的模样,“那就在殿外的西子湖前吧,那里说话凉快,又不背人,想来该不会有人说三道四了吧?”
太监像是心事被说中,吃惊地偷瞥他一眼,赶快去传话。
福雅对漠尘说:“今天你出宫去,不管有没有人跟踪你,只要随便在街上走走,幽州城的人就会知道我们没事,燕生会派人和你联系。”
“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她不放心,“万一皇上把你单独软禁起来……”
他自信地笑道:“他现在还不敢。做事要名分,名不正则言不顺,他没道理关我,而且,我已经埋伏了几千人马,他若是妄动,我会将他的京城闹得天翻地覆。”
“那你千万小心。”漠尘独自离开皇宫,一路上因为众人都知道她的来历,无人阻挡,但是正如福雅所猜测的那样,她感觉身后一直有人悄悄跟随。
她故做随意地出了皇宫在街上闲逛,逛来逛去,逛进一家茶楼,便走进去要了一壶茶喝。
店小二上了茶之后,笑着对她说:“姑娘是第一次来京城吗?面生得很,小店对第一次进来喝茶的客人都会送上点薄礼,请姑娘笑纳。”说着就端过来一份果盘。
漠尘一眼看到其中一个橙子被切开一条口,其中好像夹着什么东西。她便漫不经心地先吃着其他水果,等到最后剩下这个橙子的时候,结了帐,把橙子带出来,在手中随意把玩。
身后尾随她的人还没有消失,她忽然看到眼前有个熟悉的身影闪过,她以为是自己眼花,又不相信自己会看错,那人分明是——墨荷?
听说她离开了五皇子的王府,五皇子出来找她之后失踪。福雅知道她的去处吗?
她心中一动,几步走过一个街角,看到那里横七八竖躺着在晒太阳的乞丐。
她快速丢给其中一人一锭银子,“后面有几个登徒子尾随我,你们帮我想办法挡住他们,这银子就是你们的。”
乞丐们惊喜万分,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将银子揣在怀里,笑咪咪道:“好!姑娘放心!”
他们立刻在人群中分辨出尾随漠尘的人是谁,几个乞丐装成醉汉,歪歪斜斜地撞过去,将尾随者撞倒,数人当街推拉起来。
趁这个机会,漠尘赶快抽身离开。她转了几个小圈,绕回刚才看到墨荷的地方,那里是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
她走进去,店主问:“姑娘要住店?”
她迟疑了一下,“我有位朋友住在这里,是位姑娘,穿绿衣服,圆脸。”
店主笑答,“是哦,她现在在楼上的雅间二号,我带您去。”
“不必,我自己去找她就好。”
她独自上楼,找到那间房,她没有立刻推门,而是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墨荷正和一个人说话。“你就不肯吃点东西吗?还在生我的气?你已经气了我两天了,难道还要一直气下去?若气坏了你的身子……”
“你有那么关心我吗?”是个男子说话的声音,气呼呼的,“你要是真在乎我的死活就立刻和我回府去!我不是说了会向父皇请命,堂堂正正地娶你。”
“皇上不会答应的,你母妃也不会同意,我不过是个下贱的舞女,是别人随手打赏你的玩意儿,有什么资格做你的妻子?”
“墨荷!不许你这样说!自从你来了,我才觉得这世上有这么多快乐。”
那个男人迫切地解释,而漠尘已经听明白了,显然他就是五皇子正雄。原来他不是失踪,而是和墨荷躲在这里。
墨荷是故意的吗?这应该是福雅的授意吧?
她犹豫着是否该退后一步,悄悄走开,忽然里面的人大力地拉开门,正雄生气地要拉着墨荷出门,谁也没想到会和对方打了个照面。
许多年前漠尘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但毕竟是十年前的事情,她不相信还能被认出来。
见墨荷惊诧不已的瞪着她,她淡淡地问:“你们是姓王吗?”
“我们不姓王!”正雄烦躁地说。
“抱歉,我找错门了。”
她转身要走。墨荷急急地说:“这位姊姊,你是要找王先生吗?我知道,他住在对面的客栈里,我带你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