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脸一红,一时不知所措,只好傻乎乎地想着措词:“苏、苏女士您太客气了。”
苏女士……竟然用到这种称呼,苏洛不住闷笑了起来。这家伙,待惯了街头就不适应这种过于正式的介绍啊。
苏母白了儿子一眼,问:“你专程来送洛的吗?真是辛苦你了,曼哈顿到机场很远呢。”
“啊?不、我……”
“说到登机,我也差不多该走了……”看了眼时间,苏洛道。
见人又转身,JK满脸黑线,忙开口:“苏洛,等等……”
苏洛想起什么,又回头,“对了,比赛加油啊。输了可是很难看。”
JK没好气的睇去一眼,扬声道:“我替人送东西来给你,苏洛!”
“替人?送?东西?”一字字的复述,苏洛愣然,“什么?”
“喏!”将手里一直拿着的长方大盒扔给他。苏洛伸手俐落一接,夹在臂里的旧板子掉落到地上,JK看了眼地上那块旧板子,笑道:“这可是份大礼啊!我可是嫉妒得要死也没有,你可得给我收好!”
少年低头看了眼,“你送的?”
JK没好气瞥去一眼,“怎么可能?我刚不是说了,我是替人送来的!”
长方盒子,黑色外皮,无其他点缀。捧着盒子,苏洛端详了会,半晌,才低声惴惴的问了句:“那,是替……谁送的?”
“你不会自己看?拆啊,拆了就知道。”JK笑得暧昧不明,却是种毫无疑问的笑容。
苏洛满脸神情复杂,眼里瞬间交织过多种情绪。第一次见他这样,苏母虽感惊讶,却猜不透也看不透,只试探道:“洛,拆看看?”
“嗯?!”苏洛有些傻愣地从盒子抬头,呆看着两人,许久,才在嘴角勉强扯出了点痕迹,拾起地上的板子。
“不了。到家……或飞机上再看吧。”
见人转身就要走,JK一阵错愕,“啊?!喂,苏洛你……”
“走啰!”挥挥手,苏洛不给他说完,转身步进证照查验柜台,不过几秒,人便已消失在尽头,进了候机室。
候机室内,等候的人不少。少年捧着盒子独自坐在角落边,盯着玻璃窗外的巨大机体一会,才缓缓垂眸看着手里的盒子。
盒子好沉,颇有重量。而那重量,是股全身都熟悉非常的比重……不觉抚摸着盒子外皮,黑色外皮做的底,可真是眼熟。
这表示什么……他可以作为期待吗?
他向来不喜欢期待,也从不期待。期待越大,代表着随时失落的可能性也越大;这种事,连小孩子都懂。所以他从来不期待,想了就去做,没有什么事情期待与否。
或许是他天生便任意妄为惯了。结果是什么,从没考虑过,对手是谁,也从来不需要知道,做了再说,为什么要管输赢,他并不怕输啊,所以,何必期待胜利的降临。享受过程,才是他的本意。
那么为什么在过程中临阵脱逃……抑或者,过程从未开始?那么又是谁?是谁可以赋予开始的权利……关于这点,似乎在最初他就已先输得一塌糊涂。
“请问,这里有人坐吗?”一位少妇抱着孩子,微笑问道。
“没有。”抿着唇,苏洛放下了盒子。
他不该有所期待的。这种事,太陌生了些,第一次他害怕起面对自己的期待。
交叉的指节搁在下颔,苏洛看向玻璃窗外,机体挡住了外景,阴影反射出他咬着唇瓣隐忍的表情。
这简直……就是在挑战他想与行,两者间的原则。“咿──呀──”
夹带着稚嫩的嗓音,一只小小手掌跟着视线好奇的到处探访,探到身旁的座位上,美丽的黑色吸引了目光,小小身子一扭,脱离电话中的母亲怀里,趴到了黑色长方物体上。
跨坐上去,硬邦邦……手啪呀啪的拍着盒子,听不出声音,好奇的看着,微启的红嫩唇瓣上还淌着一涎口水,眼看就要滴落──回眸的人正好惊鸿一瞥,眼明手快,适时快速抽离起黑色盒状物体,力道没抓好,小宝宝直接落下椅子上,吓的,一声哽咽就号啕大哭了起来。
“呜哇哇哇哇……”
苏洛满脸尴尬的看着少妇,虽然眼带歉意,手还是宝贝的捧着盒子,就怕一个不注意,黑色外皮上就沾了东西。
少妇回以微笑,小心地安抚着孩子,宝宝不甘心,推拒着母亲身子又努力的翻趴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抢少年手里的宝贝。
苏洛一急,力道也不知如何拿捏,又不敢太大力伤了孩子,手忙脚乱间,没有刻意封存的盒子就被扯开了一角。
“抱、抱歉,这孩子喜欢黑色的东西。”少妇满是歉意的说着,正好登机指示灯亮了,赶忙抱起惹事的宝宝,留下兀自一脸怔愣在座位上的少年。
盯着被翻开的那一角,完全无法将自己视线从中拉开,少年不觉颤起来的手停留在盒盖上。许久,微颤静止的手才一动,缓缓翻开,盒子里的东西就彻底显露了出来。
艳红色的一片,完好的躺在黑色盒子里。颤抖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下,随即指尖与手掌,就像不由自主被撒下力道,一遍遍来回抚过那片红黑交错。红色的一片,比花色还艳,却比血色还沉;比起周围的绚烂更加出色,大体的红偶尔围上一点黑,说不出图样的抽象。
手工制的精致与完美、张扬与神秘,如同最初与最后呈现在眼里,与躺在怀里,只剩薄薄板身的那片旧艳红相呼应。
新与旧,旧与新,非比翻版,却同时在手里。“欸、你希望我参加吗?”苏洛问。
“可惜罢了。”他说。他的声音,如同冰块撞击,清冽充满疏离,却碎裂成片片嵌进苏洛心里,留下无法忘怀的悸动。
抽不开的视线焦着在盒子里,心悸的瞬间,苏洛已缓缓起身,走向登机门的另一头。玻璃窗外渐渐少了机体的遮掩,霍然明朗开来的瑞阳照映开来,光线射散在少年渐渐跑起来的身影里。黑发飞扬了起来,里头深埋的火红在阳光下全显露出来,似黑似红的发丝,时而贴在一起,张扬似的神秘余光留在跑过的路程里。
紧抱着怀里两片一模一样、新旧不一的板身,苏洛无视一路上异样的眼光,掩不住嘴里轻泄而出越扩越大的笑意,穿越了人群,又回到了大厅。拿起话筒,拨通的另一边传来显然睡梦中却依旧清明的声音。他为吵到对方感到歉意,却止不住狂跳的心,喘着气,他告诉哥哥:“澄,你代替我去开学吧!”
***
用尽力气奔放的八月炎夏已过,九月中,纽约褪掉了热度,四周仿佛上了层淡淡飒意,路边两旁盎然的树梢少了些绿意,底层的旧叶开始堆积,叶片渐渐缓和了颜色,阳光虽然始终不减,却已和煦许多。
路边店家收起了帐篷,虽无烈阳高照,城市街道却反而感觉清新许多。
早晨,出了市区,阳光淡淡的玻璃窗上,依然有道白色身影快速划过。脚上的艳色板子比初时还要崭亮,却依旧乖顺任凭操控,擦身而过的路人同样惊险万分的回头,看着穿着制服早已远去的背影俐落滑行,瞬间和夏天那个优游般,搭着白色T恤,穿越过无数行人的身影重叠。似乎正到达他要去的地方,于是路上行人溢出了微笑。
青春真好。
双手插在裤袋里,少年背上背着惯用的包包,边滑行边注意着位置,少了帽沿遮掩住他大半部的脸庞,明朗里看的到嘴边习惯性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