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予晔几乎快要情绪失控,为了冷静下来,他将视线自陈妈妈身上移到餐桌,却在看到餐桌上的料理时表情一变。
「这些料理……不是我帮未文做的餐点吗?」
听到任予晔这句话,陈妈妈的身子明显地颤了一下。
因为要出门三天,所以任予晔准备的分量比往常多了好几倍,不只是分量,为了怕未文三天吃同样的东西会腻,任予晔还特地多做了几道不一样的菜色和汤品,嘱咐陈妈妈让味道容易走调的料理先给未文吃。
而那些料理现在一道也不剩的摆在桌上,加上四个盛了饭的碗,有些菜甚至已经吃到只剩一半。
未文没有弄得到处都是吗?
一开始会啦,耐心的教了他几次之后,他就知道怎么吃饭了。
那时自己问陈妈妈,她是这么回答的。
你不是说他每天都按时吃饭吗?怎么一点都没长肉?
严家芸的疑问在任予晔的脑海中响起。
那已经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而自己当时完全不在意,只是随意的敷衍了一下严家芸。
「你根本没有把我做的菜给未文吃,也没有教未文怎么吃饭?未文没有把菜撒得满桌满地,是因为那些东西全是你吃掉的?」
陈妈妈抿了抿嘴,不敢直视任予晔,眼光迳自在四周飘移。
「我……我也有弄牛奶或是煮粥给他吃啊!让他吃你做的菜,他老是东撒西撒的,怎么教都教不会;牛奶跟粥就容易喂,也比较好整理,不用浪费你太多材料,不过你东西煮都煮了,不吃又浪费……」
陈妈妈努力的想为自己找借口。
她的友人们则冒着冷汗观察着情势。
听到这番说辞,任予晔感到一阵晕眩。
太多的冲击跟过度气奋令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如果再继续听她的话,难保他不会冲上前揍人。
「够了!」
忍不住发出的怒吼让所有在场的人惊吓地捣住胸口。
「回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其他人们看看任予晔又看向陈妈妈,不知如何是好。
「快走!滚!」
听到任予晔那接近沙哑的声音,白痴也知道他已经忍到极限,四个女人赶紧小心翼翼地走过他身旁,到客厅拿回自己的皮包准备离开。
跟在友人的身后,陈妈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
「你还没给我薪水!」
友人们个个倒抽一口气,转身以看到怪物的眼神般看着她。
都弄成这样,她还有胆要薪水!
果不其然,她们看到脸色已然铁青的任予晔,正怒不可遏地瞪视着她。
陈妈妈显然也被他的脸色吓到,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抖着唇说:「这份工作我不做了,不过到今天为止的薪水你要给我!」
时间像是停顿般。
居然有人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任予晔已经从晕眩到了无力,原来人气愤过了头,怒火反而会变得冰冷。
「不、可、能。」
缓慢却不带感情的语调,自他口中逸出。
「你……你不给我薪水,我就去告你!」明明自己害怕到不停扭着皮包带子,陈妈妈仍然虚张声势地叫着。
我的天啊!你要告什么啊?
求求你,别再说了!快点回去吧!
在场的友人们在心中不断呐喊。她们真希望陈妈妈别再继续争执下去,她现在的行为无疑是火上加油!
任予晔不再紧握着拳头,而是露出冷漠的笑容。
「或许你可以先想想看,你的所作所为算不算得上『虐待』?算不算犯法?再来思考你的薪水问题。」
「你……」
陈妈妈涨红了脸,还想继续下去。
「走啦!」
「阿陈,你别再说了,快走吧!」
一旁的友人已经看不过去,打开大门,拉着陈妈妈便往外走,陈妈妈嘴里还叫着什么,四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关上的大门外。
虽然已经看不见她们的人影,激动的情绪一时还无法平定下来,过了好几分钟,任予晔深吐了几口气,才想起自己还拿着剪刀,立刻走进未文的房间。
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把绑在床脚柱的塑胶绳剪开。
任予晔二话不说,拉起刚得到自由的未文的手,直接往浴室方向去。
拉过浴室内的矮凳,坐在未文面前,打开未文身上睡衣的钮扣,解到一半,任予晔的手突地停在半空。
在睡衣下的肌肤,除了原本不自然的白皙外,还有红、紫不一的颜色掺杂其中,有淡、有浓,有看来像是过了很久的旧伤,也有最近添上的新痕。
和未文生活了近一个月,自己居然完全没发现这件事!
而那些伤,有些是以前所留下的疤痕,也有一部分是来到这个家后才新增的伤痕。
一想到这里,任予晔的面容不由得扭曲起来。
自己跟那些让未文受到这种伤害的加害者有什么不同?
他明明可以阻止这件事,明明只要稍微睁开眼就能发现的事实,他却视而不见,任由它发生。
他的行为甚至比舅舅、舅妈,甚至是陈妈妈都还要恶劣!
脱掉未文身上的所有衣物,将那些脏掉的衣服丢在一旁,任予晔开始用沐浴乳帮他洗澡。
毫无肉质的触感从手指直接传达过来,眼前的娇小身躯瘦弱到让人心痛,手中揉搓出的白色泡沫也掩不去那身上的伤痕。
任予晔突然停下动作,一脸苦涩地看着未文。
「你不挣扎吗?」
未文回望着他,那双晶亮的眼睛眨了眨。
「你应该大叫的……或是抓我、咬我都行。」
如果未文像第一次和自己见面时一样不停地挣扎、大叫,或是像陈妈妈所说的,对人又抓又咬,那也都是他觉得自己应受的惩罚,他绝对会默默承受。
至少,那样的反应会让他心里好过一点。
但是未文望着他的眼神依然单纯。
而且单纯到太过于率直、纯真到令任予晔不敢直视,令他万分难受。
于是任予晔低下头继续他手边的工作。
洗到未文的手臂时,任予晔再度停下动作,凝视着未文的手腕。
包裹在细致皮肤下的青红色血管清楚浮现在他眼前。
任予晔不由自主地握起那纤细的手腕,仔细端详着。
连他的手掌一半大都不到,仿佛轻轻一握就会碎掉般。
这么容易受伤、这么脆弱的身体,他却……
任予晔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涌上心头。
「对不起……未文……对不起……」
自责、后悔、愤怒、心疼……一波波地袭来,除了道歉外,任予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宣泄心中复杂的情绪。
未文盯着任予晔握着他手腕的厚实掌心看,有些困惑的皱起眉,不禁偏了偏头,然后试探似地伸出另一只手覆盖在那握着他手腕的手指上。
任予晔因他的行为而抬起头。
未文盯着手腕好一会儿,转而注视任予晔,微微笑了起来。
这是任予晔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
跟他的眼神一样单纯、洁净。
还无法理解未文的行为与笑容的涵义,未文就已经靠近他身边,蹲坐下身,整个人依偎在他怀中。
只有一瞬间的迟疑,任予晔毫不考虑地收起手臂,将怀中瘦小惹人怜爱的身躯紧紧拥住。
***
身体飘浮不定的,像是踩不到地面一样。
这是梦。
任予晔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处于梦境之中。
但很奇特的一点是,虽然他觉得身体仿佛飘在空中,却从肌肤上传来确实的微热温度。
那是人的体温。
甚至他还可以抚摸到对方柔嫩滑顺的身躯。
娇小、有点纤瘦、却令人爱不释手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