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钊回来了,好在是回来了。他终于将这里视为自己的避风港,唯一的归处。聂闻达忍不住得意,连洗手做羹汤也甘之如饴。
当然,自从被吕钊撞见他丢弃早餐之后,他就不得不挑起“煮夫”的职责。不想再惹吕钊难过,又不愿吃那些低水平食品,也只有自己动手这一条。
水很热,热得几乎要融化吕钊的身体。他昂着头,尽情地领略这炙热的洗礼,好让全身的皮肤都发红发烫,遮去脸上那抹不该有的羞涩。
只是温暖。聂闻达的吻,聂闻达的关心,就如这热水一般,只是温暖而已,寒冬中独行的人,都会忍不住贪恋这温暖。
如此而已!吕钊这样说服自己,强行忽略心头那点不该有的悸动。
洗到指尖的皮肤都皱了,吕钊终于从水里爬出来,用浴巾擦完身体,才发现没有拿更换的衣服。于是他将浴巾围在腰上,走出了浴室。
到客厅后,吕钊看见聂闻达端坐在沙发上,神情严肃,而沙发的另一头,赫然多了两位不速之客。听到声音,那两人同时转头,就见两张颇有威严的脸孔,其中一张有着与聂闻达极为相似的轮廓和眉眼。
见到身上只围了条浴巾的吕钊,那人立刻站了起来,凶恶地质问道:“他是谁?”
吕钊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喉咙里一股气顶上了,害他打了个响嗝。
“他是我朋友的弟弟,淋了雨,过来避一避。”聂闻达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然后转头对吕钊说:“你上楼去换件衣服,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接收到聂闻达的眼色,吕钊僵硬地点点头,一步一颤地往楼上走。咄咄的视线落在他的后背,他不敢回头,双手不知所措,只好死死抓住腰上的浴巾。他没有穿鞋,赤脚踩在地板上,才迈了两节台阶,就滑了一跤。
啊——吕钊下意识的尖叫还没出口,滑倒的势头却停了下来。
“小心点。”聂闻达托住吕钊的腋下,将他拉了起来。
再次点点头,吕钊却怎么也挪不开双腿,他感觉两条腿都软了,一点力气也没有。
手中的身体不断向下沉,聂闻达疑惑道:“怎么了?”
吕钊摇头不语,突然连续打起嗝来。
知道他是紧张,聂闻达不由得弯起嘴角,说:“我送你上去。”
不顾客厅里的人,聂闻达将吕钊拦腰抱起,神色自若地将他抱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吕钊偷偷瞧了一眼聂闻达的身后,厅中人投来的凌厉眼神,让他的嗝声更是停不下来。
将他放在床上,聂闻达握着他的手说:“下面一个是我爸爸,一个是罗跃奇的爸爸。”
“我看出来了……呃!”就是因为一眼就认出那是聂闻达的父亲,吕钊才会这么紧张。
“他们是想让我去劝罗跃奇,没有其它的。别担心。”
能不担心吗?这种暧昧的出场!吕钊可没忘记聂闻达有关他父亲的评论。
注意到吕钊眼中的焦虑,聂闻达竟然笑了。
拍了拍吕钊的脸颊,他说:“快穿衣服吧!一切有我。”
聂闻达说完,便要转身下楼。双腿还是不太灵活,可吕钊仍是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聂闻达回头,吕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见状,聂闻达自然地将他揽入怀中。
伏在他的胸前,吕钊听到他的心跳沉稳而且有力,没有言语,却感觉力量慢慢流回自己的身体。
吕钊抬起头,看见聂闻达鼓励的笑容,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他的怀抱。
“我没事了。”吕钊低着头说。
抬起他的下巴,聂闻达重重地给了他一个吻。看他的脸毫无意外又变得通红,聂闻达的笑容更大了。
反射性地捂住被吻的地方,吕钊埋怨地瞪了聂闻达一眼。这个人总是用这种方法安慰人,有机会就不忘占便宜。
见吕钊又恢复常态,聂闻达终于放心了。他回到客厅,看见父亲聂守仁一脸铁青地站在那里。
父子俩的视线在空中对峙片刻,聂守仁率先开口:“我跟你罗叔叔先回去,跃奇的事你加紧办了。还有,送完楼上那个小孩就回家一趟,我等你。”
聂守仁沉住气,不愿在老友面前质问儿子。开始说起罗跃奇的事,聂闻达坚称并不知情。可他与罗跃奇向来是孟不离焦,罗跃奇喜欢男人他不可能一无所知,怕只怕儿子不止是帮忙隐瞒这么简单,说不定他与罗跃奇根本就是一路人!
从吕钊站到客厅的第一秒起,聂闻达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什么朋友的弟弟,怎么听都是鬼话一句,一想到这个可能,聂守仁的脸色就更加难看。可他现在却不能出声,顾及脸面,他说什么都要等。
大致能猜到父亲在想些什么,也知道以父亲死要面子的个性,绝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刨根问底。聂闻达屏住呼吸,回答道:“好。我送你们下楼。”
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股糊味,刺鼻难闻。
“什么东西糊了?”聂守仁问。
“啊!”聂闻达拍了拍脑门,说:“我在煮汤!”
煮汤?聂守仁就像听到天方夜谭,一脸惊奇地看着儿子。养了他十几年,聂守仁从来没见过他煮汤。
到厨房关上火,没有理会父亲眼中的疑问,聂闻达从容地送二老出了门。返回时,吕钊已经穿好衣服,并把聂闻达准备的晚餐摆到了桌上。
“吃完再走吗?”虽然吕钊在二楼,但还是把聂守仁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当然。”
聂闻达坐到餐桌前,神态自若地开始用餐,就像什么也没发生。晚餐平静地进行着,幸亏他们平时话就不多,那沉默才没有显得特别突兀。
☆3000bl★3000bl☆ ☆3000bl★3000bl☆〖三千阵〗
两小时后,聂家,书房。
聂闻达从来都不喜欢这间房间,这里是父亲的领地,无刻不在显示它的权威以及专制。
“那个男孩是谁?”这是聂守仁见到儿子后的第一句话。
“他叫吕钊。”
“他跟你什么关系?”
“不会让你高兴的关系。”聂闻达没有回避父亲的问题,他觉得今天是个好时机,有些话他很早就想说,现在正是时候。
儿子的坦然让聂守仁突然不想继续问下去,他有强烈的预感,接下来的谈话绝对不是他愿意听到的。不过,身为人父,他必须问:“什么意思?”
聂闻达深吸一口气,说:“我和跃奇一样。”
“跃奇!”聂守仁重复了这个名字,胸口一阵紧抽。
“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只是你的身体一直不好,我不想冒险。”
“不想冒险?这么说我还要感激你的体谅了?”
“希望得到体谅的人是我。”聂闻达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也许你不能接受,但我天生如此。”
“天生?我聂守仁的儿子,天生喜欢男人?”聂守仁暴躁起来。
“这是两码事,我又没说是遗传。”
“你!你是不是被跃奇……”
“他没有影响我,我们不存在互相影响的问题。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是我自己的判断。”
“你这叫什么判断!身为男人不喜欢女人,这是变态你知不知道!”
“爸……”
“不要叫我爸!”聂守仁气得不轻,恨不得自己是在经历一场幻觉。
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聂闻达不想强求父亲的理解,于是放弃了争辩。“不叫就不叫,反正我喜欢男人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而且,我已经找到与我共度一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