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女人是谁?这悬在嘴边的问题,吕钊不知要如何问出口。对于父亲的外遇他毫不知情,也实在无法想像向来“唯妻命是从”的父亲会背着母亲与其他女人来往。可母亲言词确凿,看起来不像是凭空臆测。
“她认识你爸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就说这半年他往家里交的钱怎么越来越少,原来都拿去养那只骚狐狸了。我跟他结婚二十年,他居然这么对我,这个畜生!”
母亲持续不断的抱怨阻断了吕钊纷乱的思绪,见她情绪越来越激动,便试图用食物转移她的注意力。
“妈,先吃点东西吧!”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看着你爸这么对我也不知道要帮我,我生你有什么用!”周霞用力一挥手,将儿子端来的蛋炒饭掀到了地上。
呆滞了一会儿,吕钊慢慢蹲下身,想拾起地上的盘子,却被母亲顺手扔过来的木梳打中头。
“滚,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
抬眼看了看一脸狂躁的母亲,吕钊低头跑出了房间。
“钊钊。”
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的外婆叫住了吕钊,招手说:“过来,外婆有话跟你说。”
吕钊听话地跟了过去。
“孩子,”年迈的外婆伸出干枯无力的手握住外孙的手掌,语重心长地说:“你妈心情不好……你要体谅她。”
吕钊无声地点头。
见他如此乖顺,老外婆不禁叹了口气,“难为你了。”伸手摸了摸吕钊被梳子打肿的额头,她心疼地说:“瞧你都这么大了,你妈怎么还是不知道心疼人呢?”
吕钊低下头,看着鞋子上沾着的不黄不白的饭粒,双眼刺痛。良久,终于问了句:“外婆,我爸妈非离婚不可吗?”
外婆怔了怔,随即叹了一口气,“你爸爸会变心也不能全怪他。夫妻之间一定要有商有量,相互忍让才能长久。可你妈就是脾气太强,我早就提醒过她,她不听,非要讲霸道,弄到今天这个地步,真是……”
老人家打住话头,有些哽咽,“你爸来找我,说他差不多有十年没跟你妈妈心平气和地讲话了。”
关于这一点,吕钊当然清楚。
以前父母常常是争吵不断,不过每次爸爸都会让步,以求息事宁人,日积月累的,他从来不觉得这种争吵会是一种隐患。可现在,它就像藏在地底的岩浆,碰上外力,彻底喷发。
“一切都会好的,对吗?”吕钊看着外婆,眼中透着希望。
外婆没有回答,只是将吕钊拉到身边,轻轻搂住他的肩膀。她也想要希望,只是这希望从何而来?她找不到。
整夜的噩梦,吕钊在床上翻来覆去,汗湿了大半张床单。
“钊钊!”
外婆的喊声让他瞬间惊醒过来。
“你妈妈说要去找你爸爸谈谈,你最好跟过去。”
看着外婆慌张的脸,吕钊呆滞得厉害。
“钊钊?”
“我梦见爸爸杀了妈妈……”依稀记得梦里的情形,吕钊忍不住全身发抖。
“什么?”
“我这就去。”胡乱把衣服套在身上,吕钊踉跄着跑出了门。他不要去回忆那个可怕的梦境,他的家不该是那个样子。
就像冥冥中自有注定,当吕钊赶到自家楼下,就见救护人员将一个人抬了出来,所有的声音都退去了,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接着,他看见一缕长发自担架上落下,那不是妈妈,吕钊不认识那女人。他看见爸爸拉着她的手,脸上写满焦急与关切。
“爸……”
吕爸爸循声看了儿子一眼,随即又把注意力放回那女人身上,跟着她一起上了救护车。
车子鸣起刺耳的笛声,吕钊傻傻地站在原地,直到另一拨人经过他的身边。
“妈?”吕钊没有错过母亲手腕上明晃晃的手铐,立刻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想走近母亲,却被她身后的警察挡开了。
“你是谁?”
警察拎着周霞的后领,吕钊不喜欢那动作。
“他是我儿子,不关他的事!”周霞一边紧张地向警察解释,一边推了吕钊一把,“回去,去外婆那里,我没事!”
“妈!”
“回去!”
同样的笛声,却是向着不同的目的地。
吕钊第一次没有听话,而是拦了辆车跟上去。
警局里,有位好心的警察向他解释了事情的始末;母亲捅了父亲的情人一刀,不但害她性命垂危,还害得她肚子里的孩子夭折。
警察说,母亲会被指控蓄意伤人,如果那女人死了,罪名就会转为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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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沙发上,吕钊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完全掏空,脑中只有父母往日的争执声盘桓不断。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劈啪作响。
好好的青天流云,为什么顷刻间就变成了狂风暴雨?他不明白。
“再去求求你爸爸,让他不要告你妈妈好不好?”外婆的哀求像套住脖颈的枷锁,勒得吕钊喘不过气来。
“外婆,没用的。”
“再试试,你是他儿子,说不定……”
“外婆!”
“再试试,再试一次!牢里那个可是你亲妈呀!”
“……”
吕钊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不想告诉外婆,为了母亲的事他不惜跪在父亲的面前请求帮助,可是,得到的回答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闭门羹。
“想告她的是文晴的家人,不是我!你妈妈害死了文晴和我的孩子!那个死掉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还有文晴,她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只想让你妈没事,那文晴怎么办?”
父亲最后的话很有理,却又那么无情。他好像完全忘了,他们曾经也是一家人,他忘了他也是吕钊的父亲,母亲的丈夫。
这就是所谓的世事无常吗?劈头盖脸的无助让吕钊全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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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饶不知道自己在吕钊外婆家门口外站了多久,只知道当他看见吕钊时,双腿已经差不多麻痹了。
“别跑,我们坐会儿好不好?”在吕钊转身想跑之前,纪饶用力拖着他并肩坐在楼梯上。
“找我有事?”低头看着牢牢抓住自己的五指,吕钊的鼻尖有点酸。
“你已经一个星期没回学校了。”
“家里有点事……”
“我都知道了。”将吕钊的手贴在胸前,纪饶脸上是难得的严肃,“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说一声,不是存心让我担心吗?”
手背上的温度高得烫人,吕钊挣扎着硬是将手抽了回来。“告诉你也不能解决问题。”
这是事实,不过纪饶还是被这事实扇红了脸。“如果我知道,起码、起码你还可以有个说话的地方,不用把事都憋在心里。”
“我没有。”吕钊还在嘴硬,可泛红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他。
“我陪你去打球吧。”
“嗯。”
羽毛球是吕钊唯一喜欢的运动,也是他心情不好时最有效的调节方法,也许他该去打一场,流个汗,把烦恼暂时丢在一边。幸运的是这个方法好像还管用,只是当他踏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外婆家时,不幸的事再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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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外婆中风了。这种病在她这个年纪很常见,老人家都不能受刺激。”医生看着一脸煞白的吕钊,问:“你的家长在哪里?我需要他们来给你外婆办住院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