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问: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并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如何做到避而不见?
回答:问吕钊,他是行家。
上班早,回家晚,跑得比兔子快,躲得比狐狸精,这就是吕钊近期的生活写照。自从去过嘉年华之后,他成天犹如惊弓之鸟,集中一切力量逃避与聂闻达单独相处的机会。
吕钊总是在心里强调,他只是没有心理准备才会出现这种驼鸟行径,至少是因为没有充分的准备才会这样。与聂闻达建立新的关系,走入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世界,这比一场地震或一场海啸更让他害怕。
聂闻达何等精明,自然清楚吕钊的心思,表面上他对吕钊的行为不置可否,并且还不声不响地配合他。实际上,他已为扭转这个局面做好了准备。
这天下午,吕钊照惯例准点闪人,赶在聂闻达出办公室之前离开公司。电梯门合上的一刹那,财务科吴经理动作矫健地冲了进来,一见吕钊脸上就笑开了花。
“回家呀?”吴经理问。
“嗯。”
“你住那么远,坐公交车要很长时间才能到家吧?”
“还好,大约一个钟头。”
“呵呵,我比你远。要是我老公不开车来接我,我坐公交车回去要两个小时才能到。”吴经理边说边摇头,一副因为新房选址错误而十分懊恼的样子。
本来就是闲聊两句,吕钊也没细想,出了电梯才发现事情不对。他没有告诉公司任何人自己住在哪里,吴经理是怎么知道他家距离远近的?随便就想出一身冷汗来,吕钊正欲追问,吴经理却已先走了一步。
白色小汽车自身前驶过,吕钊再次看见了吴经理的丈夫。
猛然间想起一件事,他连忙跑回楼上想找聂闻达,可出电梯没走两步他又觉得不太妥,于是转身退了回去。
离开了公司所在的大楼,吕钊咬牙坐了一回出租车,一路上不停催促司机,在最短的时间赶到外婆的家。当初他为了尽快还清欠聂闻达的钱,将外婆的房子租给别人,自从搬出来以后,他还没回去看过。
站在紧闭的铁门前,吕钊按响了门铃。等了半天,却无人应门。想想时间还早,住户也许还没回来,吕钊便席地坐在门边,耐心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感觉身上越来越冷,双腿也开始麻痹。
“这不是吕钊吗?怎么坐在这里呀?大冷天的!”
抬头发现是邻居阿姨,吕钊连忙站起来,尴尬地点头。
“没带钥匙吗?先到阿姨家去坐坐,回头找个开锁的。你这孩子,这么些天没见,跑到哪里去了?”邻居阿姨很客气,看着吕钊一个劲儿地摇头,眼神怜悯。
吕钊不自在地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鞋面,说:“不用了,我是在等房客回来。”
“房客?”
“嗯。”
“你的房子什么时候租出去了?”
“差不多三个月了……”见邻居阿姨一头雾水,吕钊心里咯噔一响。
“都没看见人住呀!是不是毁约啦!”
“不会,他已经交过房租了。”房客一次交了两年的房租,如此大手笔,却没有来住。吕钊有点明白了。
听吕钊这么一说,阿姨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交过房租不来住,这也太奇怪了吧?”
“是很奇怪。”鼻头有些发酸,吕钊匆匆与阿姨告别,直奔聂家。
他早该想到的,差不多三十几年的老房子,没电梯又在顶楼,面积也不大,凭什么租出那么高的租金,还一次付上两年。
难怪吴经理的丈夫那么面熟,他就是当时来租房子的人,见了两次就全盘敲定了,吕钊连他的脸都没看太清楚,心想交了钱还怕他跑么?原来,事情根本不是这么简单。
聂闻达!一直都是聂闻达!
他不想让他难堪,不想看他陷入窘境,所以暗中施以援手。租房一定是他一手安排的!拿着他的钱再去还给他,费这么多精神只为让他心安理得……
吕钊哭了,这次不是为了伤痛,而是彻底的感动。聂闻达并不是事事都要求回报,实际上他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没强求过任何回报,他只是默默地守在一旁,为他护航。
回想自己这段时间的杯弓蛇影,吕钊感到惭愧。聂闻达如果对他只有企图心,根本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是感情吗?一定是吧!如果不是真的感情,怎么可能付出这么多?
第十章
回到聂家,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书屋透出一线光亮。
吕钊顺着光走过去,通过门缝看见坐在书桌前工作的聂闻达。台灯柔和的光线落在他的发上、肩上、手上,看起来那么温暖。
听到门外的响动,聂闻达抬起头,问:“吕钊?是你吗?”
推开门,吕钊慢慢走了进去。
“怎么了?”看见吕钊哭红的嘴角,聂闻达皱起眉头。“谁欺负你了?”
吕钊什么也不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聂闻达抬手想擦去他脸颊的湿润,却在中途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如同遇上了一锅滚水。
就在那手缩回的瞬间,吕钊一把握住它。
聂闻达不解,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质问吕钊:之前不是你避我如蛇蝎吗?
将那手放在自己的颊边,吕钊微颤着嘴角,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聂闻达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好,我不说。”豆大的眼泪从吕钊的眼中滑落,沾湿了聂闻达的手背,他问:“你还要我吗?”
听到这个问题,聂闻达叹了口气,说:“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聂先生……”
“叫我的名字。”
“聂闻达……”张开双臂,搂住整整高他一头的聂闻达,吕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回拥怀中的人,轻抚着他的短发,聂闻达嘴角浮起一抹得意。
吕钊没能看见他的表情,自然也不会知道今天吴经理露出的破绽,其实是出自他的授意。当初聂闻达之所以安排人租下吕钊的房子,就是希望在吕钊抗拒他的时候多一条打动他的途径。
吕钊始终是个思想单纯的孩子,怎么可能拼得过聂闻达的老辣?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回,吕钊是真的把聂闻达当成救命的浮木了,完全没有半点怀疑。
“别说了,我都是心甘情愿的。”这句话聂闻达说得情真意切。
“可是……”
“嘘——”捧住吕钊的脸,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聂闻达温柔地笑了,“我做事从来都是认准了就行动,经常会不择手段,你不怪我就好。”
“不怪!”吕钊拼命地摇头,“我不怪你!除了你,已经没有人要我了!我怎么会怪你?怎样都好,只要你还要我,怎样都好……”
外婆的故去,父亲的遗弃,母亲的冷漠,纪饶的疏远,所有的一切都是吕钊命中的劫数,而聂闻达就是助他应劫的贵人。
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跟着这个人,寻求他的庇护,接受他的垂青,怎样都好。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计较什么了,他只须靠在这个人的怀里,承享他的呵护,就此脱离苦海。
眼见那双清澈的眼中涌出越来越多的泪水,聂闻达的心被揪痛了,下意识地低喃道:“我喜欢你。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因为我喜欢你。你明白吗?”
“我明白。”吕钊点头。
“真的明白?”
“我明白。”就算之前不明白,现在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