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谈!」他再拿出另一张纸,是先前的借据,他当她的面拦腰撕裂。「这样就没有钱的问题了吧?」
她低头不语,一口一口慢吞吞吃着粥,不再看他。
瞒着他借款就是不想勾起不愉快的记忆,此外,更不想测试两人关系丕变以后,他对自己有多大方。
「我已经让李秘书找律师了,过几天会有人和童小姐接洽,商谈监护权官司的事。」他注视她,「还有钱的问题吗?」
她两眼陡然一亮,弯起唇角,喜上眉梢,想冲过去给予他一个感动的拥抱,瞥见帮佣走了出来,含蓄做了个谢谢的手势。
他舒口气,「既然不欠任何债,就别去画画了,好好待在家里。家里四处也有园子啊,虽然都是树,没有花,难道就不能画树吗?」老是眼巴巴去画别人的地方是什么意思?
她仰起脸,十分不解,决定回答——「画畅土园不是为了钱,我答应人家了。」
他点点头,「那好,我现在郑重请你替我画这栋房子,我是你老公,是不是有优先权?」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先答应他了。」她不以为然的写下驳词。
「要说先来后到,是我先认识你的!」不知不觉端起老板的脸色了。
她楞了楞,这点事值得他认真吗?几乎是强词夺理了吧?
她带着白仮,走到他面前,弯下腰,伸长脖子凑近他,左右端详他的面庞。他被那双妙目看得不是滋味,不禁低叱:「做什么?」没人敢这样放肆研究他。
她笑咪咪写了几个字,「你是不是不喜欢方大哥?」
他冷笑,「不过是主客关系,谈不上喜不喜欢。」
她不置可否,俯首又写:「你在怕什么?」
他别过脸,展开报纸,遮住已经快沉不住气的表情,拒绝谈论这个话题。标题才浏览几条,纸张便从上方被抽开,他张口待斥责她,一个吻精准地落下,柔软的唇轻含住他,细啄浅吮,尽其温柔,融化了他的错愕和眉间的褶线。他笑着揽住她的腰,主动回应,一由他主导,这个纯纯的吻就走调了,她在热情还没酿成欲火前推开他,静静俯视他,千言万语都在眸光闪烁中诉说着。
她要告诉他的是——不用担心,我只会爱你。
他亲吻她的小腹,移开不够坦诚的目光。
他心里的回答是——所有不能化为合约的事,我都不会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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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只看了一次表,脸上并没有不耐烦,连往昔的凝肃都淡化不少,在他身上倒是罕有的情形,因为王明瑶正和他讨论公司一个月后董监事改选的大事,他的心头大患能不能去除就看这一仗了。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他浏览手上的卷宗边问。
「除了委托书紧锣密鼓的寄发外,该拜访的股东都不能省略,最好让员工总动员,胜算才大。」她强调,禁不住看向他。
不知道为什么,那线条放缓后的侧脸,让她实际感觉到,他其实算年轻,大不了自己几岁,眉眼其实十分净朗,为何长期喜欢扮得老派深沉、难以亲近?
是那桩鲜为人知的婚姻吗?他后来无意中透露,景太太患有哑疾,她很纳闷,这两人的结识是在妻子患病前抑或患病后?
无法尽诉千言万语的夫妻关系,他是否无限遗憾?不管怎么看,他在男女情事上绝不拿手,也缺乏投人,不及他在公事上的十分之一,要让他另眼相看,恐怕不是撒娇装媚就能取胜。她非常好奇,不,不只她,公司上下的女性部属都很好奇,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王律师,请问我脸上沾了什么吗?」他放大声量,唤回前面无故失神的女人。如此专业的女性,出现这种呆怔表情,令他相当不自在,他不由得想起方菲画的那张即兴素描,也连带想起方菲在卡片上的那句话——「你始终认为,从你眼中看出去的一切,才是正确的……」,方菲那双眼……
「没事,我刚在想,拜访股东的事要谨慎,别让伟利的人抓到话柄,说我们私下交易委托书,扯上法律问题。」背心流了一点汗,他质问的精利眼神差点使她失态。
他点头同意,「时间差不多了,还有一些细节吃饭时再谈,走吧!」他收拾起桌上文件,心事浮上眉间。
「吃饭?」才十一点四十分,他有这么饿吗?平日他胃口不算好,进食不过是为了生理需求或应酬所需,不像享受其中的样子啊!「那好吧,到公司对面餐厅就行了。」她不得不附和。
「不,到畅生园。」脱口而出早有的腹案。
「畅生园?」
那得开车三十分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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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菲说得没错,这一片玫瑰园令人惊艳,主人下了极大的功夫栽培。
他瞧得目不转睛,放眼几乎属于大轮及中轮单花品种,花朵硕大艳丽,花色丰富,还未踏入,风轻轻一带,清香沁鼻,心旷神怡。
他转移视线,注意到附近一棵矮树下架起了画架,周围地上散放着绘画工具及杂物,却不见作画主人。
四面顾盼,不远的围篱开口处有个戴着草帽、手套的女人,提着莳花工具篮向他走来,笑脸迎人,清丽的气质极为悦目。
「方太太。」他举手打声招呼。
「景先生好,怎么有空来这里?」古典的凤眼流露聪慧,往他脸上打转。
「和客户约在这,听说这园子不错,特地来看一看。」他客套地回答。
「看花啊?」她抿唇一笑,「那就请您也『顺道』看一看方菲吧!她在园子里面,我先走了。」
这对方氏夫妻说话为何老有弦外之音的味道?
他不悦地嘀咕,慢慢走进敞开的篱门。玫瑰园面积不小,花茎颇高,约在大腿高度,满园花影摇曳,一时还真看不到人。
他沿着一道道花间窄径寻找,特意不出声,终于在靠墙处一丛黄玫瑰前看到方菲的背影,她蹲屈在地上,不知在忙什么,难得穿上了薄洋装,裙摆拂在地上沾了上也不在意,长发照样束在脑后,以她多用途的帕巾,裸露的手臂有几处沾上颜料。
他悄声趋近她,跟着蹲下,大掌覆在她纤颈上;她大吃一惊,整个人跳了起来,差些栽进玫瑰丛里。他忍着笑扶好她,面无表情道:「怕什么?你以为是谁?」
一见是他,娇嗔地白他一眼,跟着温存地拥抱他,他尚未回报她的亲昵动作,她已经转身又蹲下,继续刚才的工作。
不禁微微懊恼,只好跟着俯身探看,「在忙什么?」
她欣然翻过一片叶面展示于他,入眼赫然是几只不知名的寄生幼虫,他低呼一声,朝后退了一大步,惊骇地望着她,那敬谢不敏的反应逗乐了她。她以指尖揉去那些害虫,再拍干净手掌,背着手站定,欣赏他来不及遮掩的表情,并且为了发现他的秘密而笑得前俯后仰——这么大个人竟然怕虫?难怪他从不莳花弄草,也无意请园艺专家弄个傲人的花圃,屋子周边清一色是绿叶成荫的大树,不必费心照料。
「别笑了。」他沉声要求,镇定后调整姿态。「你到这里来是作画的还是替人除虫的?」恼羞成怒自己的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