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烈颓丧的坐在疗养院中庭的凉椅。
爷爷病得比你看见得还要严重……
因为韦劭翎的这一席话,他再度跑一趟疗养院,造访爷爷的主治医师问清楚病情。
“太快了……”听完主治医师的报告,他仍不敢相信。
爷爷的癌细胞已扩散至五脏六腑,以他的高龄和虚弱的病体,根本不可能撑过第一波治疗的副作用。
连进食,都成了难题。
难怪爷爷瘦得不成人形,这都是难以改善的病状。
“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知道……”他懊悔,没能早点回来陪伴爷爷,哪怕是多一天也好。
彻底了解爷爷的病情之后,他能理解爷爷为何放弃治疗的原因。
诚如韦劭翎所说的,心高气傲的爷爷,怎么可能让人看见他这副病弱的样子?
他们谷家看似一条心,其实私底下斗得可厉害了,就算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为了私利也会将亲情摆在一边。爷爷谢绝访客,不让家人探视,主要就是不想顺了叔伯们的意分家吧!
“我也真傻。”他摇头失笑。
他就是为了避开家产争夺的混战,才远走美国不回台湾,因为他很清楚,爷爷中意的接班人选,是他。
一但他回国,会是叔伯堂兄弟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不想面对这丑陋的亲人反目戏吗,所以他,选择装疯卖傻。
“唉─ ─”复杂的情绪逼得他真想仰天长啸。
他不想接手家族事业这个烫手山芋,他应该要立刻逃走,但对爷爷的那份牵挂却令他无法抛下。
与他低落情绪不同的和弦铃声─ ─蓝色狂想曲,从他屁股后头传出。
谷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听。
“What\'s up?”
“我说,下周五台北直飞纽约的机票,我能帮你订了,对吧?”电话那头传来他在美国事业伙伴白希尧的声音,他压抑的音调听起来似乎是快爆炸了。
“希尧,我暂时不回美国。”谷烈愉快的告诉伙伴这个决定,说完他闭上眼睛,嘴角微扬,等待好友的反应。
电话里是长的沉默,白希尧深呼吸数次,告诉自己,不能吼,不能叫,不能发脾气。
但是天杀的,他忍不住!
“暂时?暂时是几时?不是说你快去快回?”口气很冲,咄咄逼人的很有江湖味,“妈的,你耍我啊?”一连串难以入耳的脏话,让谷烈不得不把电话拿离耳朵。
谷烈脑中浮现白希尧扯著喉咙大吼大叫的画面,破坏人如其名的斯文形象,拿著文件拍打办公桌。
越想,他就越扼腕没亲眼看见好友暴跳如雷的画面,一定很赏心悦目。
“我爷爷病了。”谷烈等到他发泄完,才云淡风轻地吐出这五个字。
白希尧闻言一窒,所有难听的字眼全数吞回肚子里,但仍狐疑地问:“这一回是真的?”
啧啧,听听,用到“这一回”三个字,表示谷胜丰用这招的次数多得让人怀疑老人家的信用。
“真的。”谷烈呼出一口气,没有隐瞒好友,“我想好好陪他。”
谷烈语气中的沉重,令白希尧明白老人家病情的严重程度,已令谷烈无法安心回美国。
“好吧。”白希尧爽快的应允。
谷烈明白好友说出这两个字有多勉强。
“谢谢。”他满心欢喜,大方接受好友兼事业伙伴难得的体贴。
突然,他发现自己的心情变好了,能够让希尧妥协,全数接手他的工作,这是一件多令人愉快的事啊,想到他就想大笑三声。
“把你脸上窃笑给我收回去!”白希尧沉声警告。
啧,这家伙有透视眼啊?还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谷烈摸摸脸上的窃笑,低低的笑了出来。
“Shit!”白希尧低咒出声,拿他没辙,只好聊胜于无的警告撂话,“你必须付出代价!”也就是说谷烈回美国就死定了。
“好好好。”谷烈的语气很敷衍,像哄小孩,只差没接著说“回去再带糖果给你,乖!”。
他很想体谅谷烈,但他实在很欠揍,老是不正经的姿态只会让人想把他打成猪头。
“你……”他正要发作,管好友是不是情有可原,也要狠狠骂他一顿。
“希尧。”谷烈语气不变,让白希尧倏然一凛,“谢谢。”他真心诚意的道谢。
这一声谢谢,含意深远。白希尧闷声,懊恼自己又败给谷烈一次。
难怪他只能当谷烈的副手。可恶,自己美其名是伙伴,可其实根本是谷烈的私人助理,被他压榨、欺凌,甚至得不时应付谷烈临时兴起的种种念头,忙得疲于奔命。
“哼。”白希尧冷哼一声,“我只希望有个人能制得住你这匹野马。”不过他也很怀疑啦,毕竟谷烈连自己爷爷的帐都不买,还有谁的话入得了他的耳?
谷烈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
制住得他的人?这世上有这个人存在吗?连他自己都很怀疑。
“百力的股票全数抛售,恩斯再跌两成就大量买进,告诉Bourbon就一千万美金,不要拉倒。”谷烈交代起近来该注意的Case,因为临时回台湾无法亲力亲为,只好交给信任的助手,“其他的你自己看著办。”
末了,还故意加这一句,让白希尧深觉压力大得喘不过气来。
“I hate you.”简单三个字,道尽他对谷烈的“感情”。
谷烈再次大笑,趁他未说出更精彩的“告白”前结束通话。
眯眼看著头顶的蓝天白云,想著医生的话,想著时日无多的爷爷,想著那些豺狼般的叔伯堂兄弟们,想著——韦劭翎。
点醒他以另一种角度看待爷爷病危的小女生,她的话,言犹在耳。
“我想……我欠她一句对不起。”
他该为自己的出言不逊和坏脾气好好道歉。
第三章
“将军。”
“可恶,再来!”
“再来十次也一样。”
“咳咳咳咳……”
谷烈好笑的拍著爷爷的背顺气。“就算你咳到吐血也没用,爷爷,我是绝对不会放水的。”
“谁要你放水来著?”不服输的谷胜丰脸涨红,“再来。”
这就是劭翎来探望时所见的情景,她看见谷烈噙著诡异的笑意,挑衅屈居于下风的爷爷,也看见爷爷懊恼的神情。这让她感到意外。
“那个……我打扰到你们了吗?”她怯怯的开口。
“你又来啦,小朋友。”谷烈嘻笑地喊她。仗著自己大她八岁,他故意这样闹她。
“我不是小朋友,讨厌鬼!”劭翎鼓著腮帮子瞪他。
“你们两个,”老人家头痛的叹息,“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吵架?”真服了这对活宝,每回碰面就斗嘴,当然通常都是他那孙子先点燃战火的。
“谁要跟他吵?!”劭翎翻白眼,撇清的关系。
谷烈喜欢逗弄这个小女生,觉得她鼓起腮帮子的模样很可爱,正要开口说些气死人的话逗她,却突然被人打断。
“小翎宝贝,你忘了东西。”劭翎身后的门突地打开,探进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中年男子,他咧开嘴,朝病床上的老人微笑。“谷先生,您好啊。”
“是萨米尔,好久不见。”谷盛丰一脸意外的朝萨米尔点头致意。
“你不是回家了吗?”劭翎眼睛睁得大大的,小脸上有著疑惑。
萨米尔高壮的身子挤进病房中,提起手上的保温锅,对著劭翎笑。“你忘了这个,小宝贝。”
“对哦!”她这才想起来,忘了带自己请他帮爷爷炖的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