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一相遇,最前面的阵形便立即冲散了,呈弧形的尖状潮水受阻一顿,更多的士兵涌到前面,刀剑相接。刹那间,箭矢如蝗,尸骨横飞……
潮水黑压压的向前涌动着,相互冲散着,军队的阵形渐渐拉开——大战开始!象被收割的麦子,前面的士兵一排排倒下,后面的士兵又踏着他们的尸体继续前进……
两驾战车碾压着士兵的身体交错驰来,车子并齐的一瞬,车上一个士兵的头被削去,马失去控制,拉着战车冲进厮杀成一片的人群,十几个士兵被马蹄践踏,尸骨支离破碎。战车也偏向一边,倾倒翻滚,碎片散射……
正看得目瞪口呆的时侯,一柄利剑由天直落,从旅人的头顶插进,他无声无息的倒下了……
“完美的幻术杀人。”干戚张开手掌,浮在半空中水晶球轻轻的在他手中落下。
看着眉宇间透着无限邪恶的干戚,精卫不觉指尖发冷。刚才在水晶球里看到他用幻术杀人的现场表演——一幕幕惊心动魄,令人不寒而栗。
竟然可以用幻术穿过两道结界,杀死闯入冥界和妖城交界处的死亡禁地“恶鬼之地”的不速之客!这种法力在整个妖界除了飞羽恐怕决没有第二个人了。
这个就是妖城谈虎色变的黑凤遗族的邪恶魔力吧!流淌着罪恶和诅咒的魔血,神秘的不死之血……
“哥哥,你喜欢吗?”干戚露出美丽而冰冷的微笑,黑色的眼睛却象个要讨妈妈喜欢的小孩子迫切询问着我做的还好吗?
“答应我不要再随便杀人!”精卫握住干戚的手说。
“为什么?”
“不许就是不许!知道吗?我是你唯一的哥哥,你要听我的!”
听到这里干戚冷冷的笑了,他撸起左手的袖子给精卫看:“哥哥你以为我是什么——你以为印有使命印记的我是什么?——我是为黑凤遗族活着的,我是为报复和复仇活着的!幽明火的火主——自火血而生,最后死于血火的一代魔主!”
九只黑色的火焰符印在干戚雪白的皮肤上,精卫听说过这火焰符的厉害:幽明火——来自地狱魔鬼之火!它的残酷非常人可以忍受。
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看着有着天使般的美丽容貌,骨子里却无比邪恶、无比噬血的干戚,精卫的手覆上了他的脸:“相信我!信任我!不要再用这双手杀人,答应我!”
***
永远不知道自己爱他的理由。
就象永远不知道自己恨他的理由。
他是美丽的,也是无情的。
他是纯洁的,也是邪恶的。
两条本来平行而不会交集的命运之线发生了剧烈的扭曲,死死缠绕在一起。
哪一根会先断裂?哪一根会致命的断裂开来?
也许是爱的比较深的那一个会败下阵来,也许是恨的比较彻底的那一个更孤独、更痛苦。
可是——请告诉我……
思念会不会长久?
如果思念可以长久的话。
我可以去死。
让你思念。
但是,时间最冷酷。
忘却会把我的身影硬生生的从你的心中拉出。
所以,我害怕……
第九章
风,幽幽的,撒满了整间屋子。整间屋子里,撒满了梦。
藿湘的铃儿,轻轻的响着,一串串明丽的碧蓝色,跳跃着,浮动着。
窗外盛开的风信子,白的、紫的,一大丛一大丛,淡淡的香味,有着一种令人心痛的迷醉……
干戚睡得很熟。露在被单外的一丛秀发,看起来那么光滑柔顺。他轻轻的呼气声,甜美的就象动人的音乐。不知有梦见什么,干戚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眼里有一点晶莹悄声漏出,又无声的宁息。手指上绞缠着幕帘垂下的蕾丝花边,那种灰暗的绿色,映衬得雪白的皮肤透出极浅的蓝色。
干戚的整个人就象是安恬的睡在一片绿色海水里,任夜色如水包围忧伤的梦……
“干戚,你好美。”站在床前,精卫轻轻的赞叹着,俯下身在他温暖的唇上撷取一吻。
紫色的长发在干戚的脸庞倾泻下来,铺在他的颈上和肩上。冰冷的耳环碰触了干戚安适的睡容,那么苍白的唇边……苍白的唇边,嘴角绽开了一朵微笑……
戴满手饰的手指游走着,象爱抚娇嫩的花朵一般,精卫抚摸着干戚呈现优美曲线的额头,细弯的长眉,关闭在梦里的眼睛,秀挺的鼻梁,微张的嘴唇,光滑细嫩的鹅蛋脸,消瘦的下颏,白晰的脖颈,单薄的肩膀,修长的手臂,轻握着花边的手指……
“干戚,在做什么梦?梦里有我吗?看我啊……”
把脸靠在干戚暖和的肩窝里精卫小声说。
“精卫……是精卫吗?”干戚突然张开了眼睛。
黑色的眼睛和幽蓝的眼睛象穿越时空的闪电交集在一起迸出火花,干戚的脸上流露出怨毒,而精卫沉稳而冰冷。
“你又闯入禁地了!”干戚说,他伸出手去撩脸颊边的头发,又长又利的指甲象黑色小刀一样轻轻的掠过耳际。
“干戚……”
干戚的名字充满刀剑金属的锈味,干戚不知道他的父亲、他的母亲——那个很多年以前从妖界消失的妖精,那个黑发黑眼的妖精——乌鸦是怎样想的。
父亲——那个为自己而死的男妖乌鸦,他爱自己吗?不知道,不知道……干戚对他,干戚对自己的父亲毫无了解,他只知道他的哥哥——妖城城主飞羽的独子精卫非常的爱着乌鸦。
“你又闹脾气了。”精卫宠溺的说。
蓝色的藿湘铃在响,萤磷的烛火在青铜的台上跃动,雪白的床纱在风中飘舞,干戚突然笑了,他靠进精卫的怀里,说:“哥哥,你想去人界吗?我可以帮你。可是,可是你必须送我一样东西才行。”
“你要什么?”
“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东西。”
干戚这么回答精卫的时候甜蜜的微笑着,他的微笑象黑色毒药迅速在夜里蔓延,他美丽的眼眸象钻石一样迷人,精卫禁不住醉了。
“那……是什么?”
“纯。”
“——纯?!”
“我要纯。”
精卫大惊失色。纯是白燕唯一的骨血,精卫很小就喜欢和纯玩,两个人的感情好极了,就象亲兄弟。
“为什么是纯?”
精卫大声质问。
“因为我想要——不可以吗?哥哥……”
嘴角浮上一抹邪恶的笑容,干戚挑起优美的眼睛看向精卫,含着笑意的眼睛里却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精卫叹口气,把干戚玩弄着自己头发的手指用力抓住:“干戚,你怎么可以打他的主意?!”
“我们的舅父大人白燕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可我不允许!”
“——为什么?”
“纯对我是很重要的兄弟……就象我和你一样。”
“你就象你的父亲一样!”
“干戚?”
“你就象你那个冷酷的、高高在上的妖城城主父亲一样自私!一样虚伪!!所以,所以我那死心塌地爱着他的父亲才会死!!”
“——你给我住嘴!”
精卫生气地眯起眼睛:“即使是你也不能说他的坏话!——干戚!!”
“我讨厌哥哥!”干戚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他无以愤怒着:“在你身体里,在你灵魂里,埋藏着那个卑鄙男人的血脉——你自私!懦弱!从不为别人付出!就算是我——就算我是你唯一的弟弟,你也只会虚情假意!这种嘴脸最让人恶心了!我讨厌你!我鄙视你!我看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