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将右边的衣袖齐齐撕下,露出雪一样的手臂。转瞬间,手臂竟变成锋利无比的钢剑,剑尖即刻现出五指,手指又变为五支短剑,剑身一折,弯向精卫,五支短剑朝他抓来。
精卫大惊,竟忘了要躲开。
而致命的五指却滞停在精卫眉尖,冰凉的气息透过空气直刺入精卫的皮肤。
有点痛,只是……有点痛罢了……
精卫一眨不眨的盯着干戚,干戚也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然后,那锋利的短剑慢慢恢复成手指,剑身也变化为手臂。
象五瓣的莲花,冰凉而苍白的手指划过精卫的眉际,沿着脸庞的轮廓滑落至下巴。
干戚眼睛突然露出了笑意,扑进精卫的怀里。
“哥哥……”精卫听见他生涩的叫了自己一声。
白燕告诉精卫,在妖城禁地月光森林里住着一个妖精,他的名字叫干戚,是乌鸦的第二个孩子。于是,精卫就来了。
“干戚你长得真象母亲……眉毛、眼睛、鼻子,还有嘴巴都是,连下颏也是尖尖的……”
抚摸着干戚光滑的脸蛋,在他冰凉的额头上亲吻着……一种潮湿涌上了精卫的眼睛。“干戚……干戚……”呢喃着干戚的名字,精卫心上浮现出母亲冰冷的笑容,象钻石一样冰冷高傲的的笑容,象钻石一样在黑暗中璀璨夺目。
让我爱你吧!……在心里发着誓,将怀里的干戚紧紧的拥抱。
我不知道什么是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可是我……可是让我爱你吧,让我给你幸福!
月光象雨一样洒落在森林里,血红的蝴蝶在碧蓝的湖面上飞舞。
干戚的耳环在他苍白的脸颊明亮着,一阵波光流动。
“送你的礼物。”张开合起的手掌,干戚说。
一只闪闪发亮、流光异彩的细网如鸟翼般缓缓张开,升上夜空。
“注意看!”干戚又说。
精卫看见无数五彩缤纷的星光自网中迸射,一只只闪着蓝色磷萤光泽的蝴蝶随之飞出,漫空翩然,接着又是一只只发亮的蓝鱼在空中游弋……
风吹起,高大的桃树上纷纷落下粉色的花瓣,淡淡的花香弥散着……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它在唱:“咿呀呀……咿呀咿呀呀……”
精卫寻声望去,几朵玉兰花上缠着银亮的丝弦,一个长着透明翅膀的小精灵正在弹着弦唱歌。
“喜欢吗?”干戚问。
精卫笑着点点头:“很漂亮。”
“这是幻术,黑凤族暗黑幻术——最迷人也最可怕的幻术,可以迷惑人也可以杀死人,要不要欣赏一下?”
没有等精卫回答,干戚就张开结界,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在他的两掌间转动,激荡着蓝色的电火花。
***
茫茫黄沙,永无止境的“死海”。
一个人慢慢走进了视野。他疲惫,焦渴,步履蹒跚,最后中毒般跌倒。
夜晚,当旅人苏醒,看见不远处零零落落的有人影伫立——他们纹丝不动,如死去了一般。
慢慢的靠近一个人。旅人打了一声招呼,却没得到回应。
旅人很是不满,就用力的在那人肩膀拍下——“轰”的一声,那人竟一块块断裂,随着扬起的飞尘摔在地上。旅人惊恐的大叫起来,定住睛——看见碎裂的泥块下面摊着一堆白骨,那骷髅身着盔甲,手里还紧握长刀。
——原来是遗弃在这里的古士兵的尸体啊!旅人舒一口气,又走到另一个人的身旁。
那人同样全身结满厚厚的泥块,身形显得异常庞大。抓住那人的手臂旅人恶作剧的用力摇撼几下,“咔”的一声那手臂竟掉下来,然后那人表面的泥土裂开、落下,露出了一个穿盔甲的骷髅士兵。突然——士兵一下子跌落在地,尘土消散后,零落的盔甲下现出白骨,他的肋间有剑穿过,那正是他致死的原因。
……不远处还有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旅人仔细端详着,眼前慢慢现出一幅惊心动魄的情景——
一个人的剑刺进另一个的腹部,剑刃全没进,另一个人的大刀则从肩膀劈进对方的胸口,两人死死纠缠着,好象谁也不肯先倒下!
远远近近,影影绰绰的竟全部是死前姿态各异的士兵!旅人不禁毛骨悚然。
“轰”的雷声炸开,一道闪电劈开夜幕,雪亮的光映出士兵们狰狞的面孔。
阴云渐渐涌上,狂风大作,黄沙象河水一样流动着。沙土下面不断涌现出支离破碎的战车、车轮、战旗、战鼓、尸体、马的头骨和兵器……
风愈来愈疾,沙漠上空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车轮、战鼓、马的头骨、骷髅滚动着,纷纷被卷进。
一个手持战旗的士兵,在流淌的沙地上被风拖动。残破的战车,巨大的木板剧烈的翻动着,卷进旋风。伴着声声刺耳的金属声,长矛、铁枪、刀、剑、箭矢从沙里直飞天空。
旋风越升越高,阴霾的天空遍布了这许多的物什,它们在空中飘浮着,飞旋着……
霹雳闪闪,将整个大漠照的雪亮——这时,诡异的事发生了。
旅人先是看见一匹只有一条腿的马骨骼,周身闪烁着绿色的磷光在天空蹒跚的跑步,然后一支腿骨飞拼接上它的身体,接着又是另两支腿骨——最后,完整的马竖起身子长嘶一声,奔腾起来。
接着旅人又看见空中木板在一块块有序的拼接,两个车轮滚过来——庞大的战车重现了!两匹马骨骼跑来拉起它,一个没有右手臂的士兵站在车上,他扭转头四顾着,于是一条臂骨飞来接在他身上,而后是长鞭和大刀。士兵一手握刀,一手扬鞭抽在马背,驾驶战车转来转去,一路狂奔。
不一会儿,又有一辆只有一个车轮的战车在两匹马骨骼的带动下行进起来,第二个轮子滚来和它汇合,然后一个骷髅士兵跟着车跑,他用手骨抓住车架,腾身一跃,跳上战车。一伸手便有剑飞至他手上,接着士兵挥舞着剑,做个振臂大吼的姿态,模样甚是威猛。
半空里,一个没有头的骷髅用两条臂骨在四周乱抓,他终于摸到了一个颅骨就安在颈上,再左右转动一下头颅,头盔便自空中飞来,扣上头颅上,接着铠甲一件件披挂上骨骼。一匹马骨骼嘶叫着,跑过来,士兵伸手抓住缰绳,飞身上马,一直向前冲过去。
……
象在玩拼接游戏,一具具尸体,一驾驾战车,一匹匹骏马闪电般的被拼凑完整,披盔盖甲。
整个天空象开了锅,士兵们来回跑动,马儿狂奔,战车飞驰!
战鼓上,一个趴着的士兵,坐起来。他整整歪在一边的头盔,伸手抓住飘浮在空中的鼓锤,重重的擂起鼓来。
“咚——咚——咚——咚——咚……”
随着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军马安静下来,风也缓了。天空上,分成了对持的两部分人马。
战旗飘飘,战车排排。兵队的最前面,两军间的空地上。敌对的两首领跨在马上,彼此相持。
几队站在前列的士兵,一手擎盾牌,一手握枪矛,紧紧挨并在一起,铜墙铁壁般的密不透风!两边如翅翼般展开的骑兵手持长刀,紧拉缰绳,刀尖拖在马足边。后面的士兵,仗列整齐,铠甲严明,一排排雪亮的利刃映着他们狰狞的脸。
突然——鼓点疾促起来,紧接着是一声号角。
两首领同时举起手中的剑,下达发动进攻的命令。如两股相对的势不可挡的潮水,兵马车队一起冲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