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那么赶啦,少爷特别交待过,公子身体不好路上一定不能累着!在这歇一晚咱们就换水路。」小五不由分说的便将如星拖了进去。
「我有这么娇贵么?何必麻烦……」他磨蹭着还想要分辩几句,却突然发现客房桌上早己摆放好了热腾腾的饭菜,见状如星不由得又是一叹,不消说,沿途的客栈一定都有人提前打点,做到这种地步就是要断了自己所有反悔的念想。
用过晚饭后小五收拾好餐碟离开了房间,只剩下如星一人坐在桌前看着那忽明忽暗的油灯出神。不多久,他从包里中抽出那只碧玉箫,微举着轻轻压在唇上吹了起来。
曲调悠扬,却隐约透着几许忧郁和迷茫。到了今时今日,连如星本人也无法真正弄清自己的心意。当初刚认识沈瑶时,他待如星还算不错,客气而关切的言行举止让这少年不由得怦然心动,若就这般一直装扮下去,说不定如星早已死心塌地的恋上了他。只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沈瑶就原形毕露开始骗他、逼他,两人关系渐渐疏远……
被沈瑶以卑劣手段强占的那一刻,若说如星不恨他,是绝不可能的。然而,在向嘉善的游玩途中,在竹林里小住的那几日,沈瑶却又变回作亲切而温柔的模样,使得如星不由得再次沉沦。他从未经历过情事,也很少得到旁人的疼爱,那些许柔情蜜语自然就显得弥足珍贵,虽不敢去相信他却又无法不为之心动。有时想来,去看侄子一说都像是自欺欺人,自己心里,隐约还是恋着沈瑶……
「我真是够贱!还能指望那歹人当真变得温柔、善良么?他对我再好也不过是在做戏!」如星心里刚划过这么个念头箫声顿时一滞,彻底变了味,他只得停下吹奏,有些气恼的将王箫重重扣在了桌上。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飞蛾扑火一般,明知有诈却不得不靠近陷阱,只因为恋着那一处火焰的温暖而忽略它是否会焚烧掉自己。
第十章
「忧一分,怨一分,秋叶飘零无定处,残月伴孤灯。
哀一声,愁一声,寒霜飞落清萧冷,风过泪无痕……」
如星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画写着填起词来,又苦笑一阵,喃喃道:「风过泪无痕,有泪却无痕……可是,我还有眼泪么?沈瑶、沈子璋,你当真是我命中的克星,无论你行事是坏或好,都让我躲不开也逃不掉。爱恨交织无法取舍,最可恨的却是我自己,我居然、居然会想着你……」
正当他自言自语着出神之际,忽然一阵阴风刮来猛的吹灭了桌上白烛,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紧接着,一道黑影迅速翻窗进房瞬间便制住了如星。
少年流露出满眼的惊慌与骇然,想要呼救无奈被来者捂住了双唇,想要挣扎却更是无力可施。
「别怕,是我。」黑衣人在他耳畔轻轻说道:「此处不方便,我们出去讲话。」低沉的声音像是一剂定神汤药,瞬间便使得如星放下了心来,他知道,这个兄长似的男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害自己的。
那黑衣人带着他纵身一跃便跳出了窗外,不及一刻钟就将他带到了离客栈不远的一处小树林中,直到站定之后,如星这才惊魂未定的询问出声:「凌大哥!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凌琰面有难色的望着如星犹豫了许久,一直沉默不语。有些话,虽然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必须得告诉他,但当真正站在对方面前,却着实有些难以启齿,全然不知该怎么开口。
「凌大哥?是姐夫让你来找我?」如星见他脸色有异也不好催促,只是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又有些担心的问凌琰是否是沈瑶派来的?他下意识觉得若凌大哥是在为沈瑶办事又露出这般困扰的神情,那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不,当然不。我是悄悄过来的,不然也不会避开沈府侍卫带你出来说话。」凌琰轻轻开口解释着,刚使如星稍稍放下心来,他却又继续说道:「听说你打算回到少爷身边,所以我想先来告诉你一些事情,跟月娘有关的,或许会让你很难接受,但我发誓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怎么,难道我姐姐是他逼走的?或者他以前也欺负了姐姐?」凌琰的语焉不详加之联想到沈瑶当初哄骗逼迫自己的卑劣行径,如星自然而然的以为他一定是对姐姐不怎么好。有不良记录的「恶人」便是如此,随意做什么都会让人联想到不好的方面。
「你误会了。」凌琰不得不苦笑着为沈瑶辩解道:「少爷他一直是善待月娘的。我想说的……其实大少爷并不是你真正的姐夫。」
「啊?」如星顿时一怔,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凌琰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看他面色却全然不像谎言,猛然间他又想起当初沈瑶口中对这「姐夫」极为赞赏,而后自己得知「真相」还在暗骂怎会有人厚颜到如此地步,骗人不说还一脸钦佩模样的拐着弯自夸自擂。若真如凌大哥所言沈瑶并非自己姐夫,那他当日的举动也就说得过去。
但是,他却为何要这样骗我!如果只为了寻个留住我的借口,就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谎言未免太儿戏了。而且沈家下人口中也没见露出什么破绽,虽然沈瑶有下禁口令谁也不曾在自己面前提及他在京城之事,却仿佛人人都知道「月娘」的存在。还有,最重要的——谁才是姐姐真正的夫君?
「告诉我,告诉我真相!」一时间,如星脑中思绪纷扰,急促的拽住了凌琰衣袖满眼的惊诧却又暗含期待。他此刻早已没了为自己思量盘算的心思,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若沈瑶跟姐姐没任何关系,那自己也就不用这么苦恼了。
既爱又恨何其难受,一走了之永不相见应该是最好的结局。然而,当听到凌琰下一句话时,如星的心境却连「震惊」二字也难以形容。
「月娘确实是由少夫人做主许给少爷,不过……与她有夫妻之实的——是我。」
短短一句话仿佛重有千斤,凌琰几乎是咬着牙将它说出口,如星听后却是半晌无法回神。猛然间,他面色一寒伸手便是一耳光向凌琰掴去。如此情形他也不及多想,当下即认为这主仆二人是合伙欺负了姐姐,俗话说一女不侍二夫,哪有主子纳妾却由侍卫圆房的道理!况且沈瑶如此生龙活虎又不是不能人道!
那一巴掌如星几乎是使尽了全身的气力,重得连他自己手掌也肿痛起来。功夫极好的凌琰却是不避不挡的坦然受了,双眼中只有悲伤痛苦却不见难堪与内疚,看着那神情如星又是一愣,眼眶中突然的盈满了泪水。
「姐姐她欢喜么?」他轻轻一叹,如此问着,言语中再没了敌意。先前如星只是情急中蒙了头,稍一清醒他便想明白了,凌琰的人品秉性谁都清楚,他怎么会陪着沈瑶胡来?多半是姐姐与他先有了情意却还没来得及结为连理又无奈被许人为妾,于是他们便不得已求沈瑶同意,「陈仓暗渡」而已。
「月娘心里是高兴的,虽然狼狈了些,但有少爷帮忙掩饰也没出过纰漏。只是,没想到少夫人她……」凌琰见如星脸色不算太难看不由一阵欢喜,答到最后却又是一滞。那时高兴又如何?毕竟现在已是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