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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瑶辞过季文翔后携如星至西湖畔一客栈落脚。之后两人如先前约定那般一面游山玩水,一面向那少年的故居行进。至于遇刺一事,自交代给陈素后沈瑶便丝毫不再过问,但一路上如星却隐约觉得时刻有人随侍身侧,想必定是为保障安全而刻意布下的暗探。
「醉美人,倾城笑,绮梦飘摇。
迷魂香,眼儿俏,百花妖娆。」
如星迷惑的看着那墨迹未干的句子,尽管念了无数次,那东西依旧是似诗非诗、似词非词。以沈瑶的文采这仅仅只算尚可押韵的东西按说是决计拿不出手的,看他却是一副得意扬扬的神情,不免让人觉得意外。
「星儿,看这『美人六招』如何?」沈瑶品着香茶,笑意盈盈。
「啊?啥?」
「所谓『美人六招』,即为美人遇袭时的防身六招。采取借力还力之法、力求以巧取胜,虽然只限用于打发那些武功平平的登徒子,但练熟拳脚之后再辅以刀剑,应该可以用来抵挡一些突发事件。」沈瑶轻轻握起如星的纤纤玉手,恳切言道:「我既然说了要还你自由便绝不食言。再过些时日,送你回嘉善县后我就会离开。但是,让你一个人流落在外实在是教我放心不下。这个『美人六招』是专门为你量身编制的,多费点心思学。」
要教我防身之法么?如星惊讶的望向沈瑶,迎面对上的却是一脸往常从未见过的关切体贴。大宋向来是尚文抑武,除非机缘巧合一般人难以接触到功夫武艺,因此虽然仅仅只有六招,如星依然感慨万分的行了拜师礼,跪叩、敬茶一样不落。他是真心感谢沈瑶的难得好意,却不曾细想这六招的名称为何如此妩媚——醉美人,倾城笑,绮梦飘摇,迷魂香,眼儿俏,百花妖娆……那字句间,分明是无一不含娇弱美人的身影。
若突然被人从身后搂抱,应该用「绮梦飘摇」,嗯,偏头、伏腰、拉衣襟、甩!
若有人自正前方倚近,适用的是「迷魂香」吧?侧身、推手、踢!
若……
入夜,沈瑶外出赴宴,如星则窝在房中依照他留下的图谱一招一式的演练着,虽然动作迟钝而笨拙却是分外投入。他没想过要做什么大侠,但至少希望可以拥有足以自保的能力,希望可以不再任人欺压。
弹指间,烛光一灭,客房顿时陷入了无边的里海,如星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彼人从身后紧紧搂住了……
「谁?」他扭头惊呼。
「是我,宝贝。」浓浓的酒气随着这慵懒的回答迎面喷向少年,不安分的双手顺势扣住了那杨柳之腰。
「姐夫,你做什么?又喝醉了吧?」如星轻轻挣扎了一下,却丝毫无法动弹,再想到他之前的「酒后乱性」不由得头皮一阵发紧。
「不,醉的是你,我的『醉美人』……」沈瑶薄唇一抿轻轻笑了。如星顿时知晓了他的意图,乖乖顺着其架势从那招「醉美人」开始跟他过了十几招。不过,与其说两人是在演练功夫,倒不如说是沈瑶在单方面「吃豆腐」,那少年虽然非常认真努力,最后的结果却依然是被死死的压在床榻上,制住了手脚。
「很好,可以出师了。真不想放手呐……」轻轻的一个吻印在了少年的前额,「再过两日我们便能抵达嘉善,如星……」沈瑶轻声唤着。
「嗯?」
「为什么你一直念着要回去?老宅那边还有别的家人?」沈瑶放开如星,平躺在了他身侧。
「没了。没有家人,也没有老宅。院子早就被人占了。我只是浮萍,如果浮萍找不到别的寄托或依靠就会想要回到最初生长的那个池塘。我想家,很想。」在外飘泊了好几年,累了、倦了,想要找寻一个可以停泊的港湾,好好安抚受伤的心。
「分别之后,你会想我么?」他试探性的问道,向来自信满满的语调中添了许多的不确定。
如星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的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休息吧。」沈瑶纵身一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他希望如星能够将自己牵挂于心底,却也明白在此刻这只能是奢望。开始的第一步走错了,之后就必须得花更多的心思来弥补。
迟早他会属于自己,只是。现在似乎还未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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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素而恬淡的宅子静静的坐落在青山悠悠的江南水乡,那是个相当精致的小院落,前院已经打扫得非常整洁,几个下人正往来穿梭着点灯布菜上糕点,忙活得挺带劲。
如星孤伶伶的站在廊下,有些茫然的观看着眼前一切事情的进行——太突兀了,像是惊喜抑或是惊吓,原以为自己再也没机会回到这里的。
日前,沈瑶说住腻了客栈,入嘉善县城后打算找个朋友的宅院借宿,如星听在耳中也没在意,这种事情按说是跟他没有多大关系。然而,当他被迷迷糊糊的拽进院落后,却陡然发现这里的景致、摆设相当眼熟。
这里,是我的家啊。他像失了魂似的走到年幼时亲手种下的桃树跟前,用指尖一寸寸小心翼翼的找寻着自己当年在小树上留下的刻痕。
思念与回忆漫溢着,苦涩的泪缓缓滑到唇边,湿湿咸咸凄凄。
箫声呜咽,如歌如泣。伴着冷月下的落寞背影,静静映在荷塘的粼粼波光中。沈瑶挥手喝退了下人,他知道,此时此刻如星一定希望能够独处片刻不被打扰。
在荷塘边待了大半夜之后,如星转身想要回房,抬头却赫然发现那人正半靠在树旁若有所思的凝望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他愣愣地问道。
「听见箫声,就过来了。」沈瑶温柔的将手中斗篷披到少年肩头,「很幽怨的曲子,下次吹它的时候,别太靠近河塘。」
「嗯。」他点了点头,浅浅一笑:「放心吧,我不会跳下去的。」
沈瑶轻叹着拍了拍他肩头,沉声道,「如星,我答应送你回来,是希望你快乐,是为了让你找回笑容。但是,如果这样会使你更痛苦的话,那么即便是要违背自己的誓言我也会带你远远离开嘉善。」
「不要!」如星一惊,赶紧扯着沈瑶的衣袖焦急的解释:「能回到这里我很高兴的,真的!」
「是么?可是,我却觉得你的眼睛写满了悲哀。」
「那是因为,这里难受啊,」如星捂着心口喃喃的说:「抛不开、甩不掉的痛……」淡然的月光下,那细细青丝泛着香气乌亮似黑檀,秀眉微蹙带着些许难言的忧伤,让人瞧上一眼,便不由得打从心底怜惜。
翌日,去到郊外南山祭拜爹娘。意外的,没有看到想象中那衰败杂草丛生的景象,起初只用黄土简单堆垒的坟头已修整一新,甚至还辟出了条可供两三人并排行走的小道原来,凌琰早已先行到此打点好了这一切。
「谢谢。」如星呆呆的杵在沈瑶跟前,除了这两个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胸口暖暖的,或许,这就叫做「感动」吧。
「接下来你怎么打算?」沈瑶问道。他答应送那少年回嘉善县,送到之后也就是分别的时候。但是,再怎么也不可能干脆的说声「后会有期」之后扭头就走吧?该问的,还是要问。
「不知道。我想,就在这里搭个草棚住一段时间再说,爹娘走的时候我都没为他们守孝。」少年轻声回答。被沈瑶这么一问,他才发现自己之前只想着要离开,想着要「回家」,根本就没做一点实际的打算。到了嘉善又如何?这里根本就没有「家」了,而且,接下来要靠什么营生来养活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