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连这扇房门都没踏出去过。
“你赖在东方家不走就是不安分了。”
“咦?难道东方公子要乐天现在离开?我记得东方公子见我的这双眼可是欲言又止,似有心事,难道不是想从乐天这里得知什么事情,才让乐天留下?”乐天歪着头,疑惑。
东方天敛了笑容,定定地瞧着他。那平凡的面容只轻轻挂着一抹浅笑,处变不惊地回望着自己,双瞳中没有半点遮掩,只有淡淡的笑意,其它的什么也没有。
乐天的来路太令人心疑,东方天压根不信他的话。但他觉得乐天非常有趣,东方家中能与他这样说话的找不出第二人,实在新鲜。乐天大概无处可去,否则不会赖在东方家不走,也许收留他,再找个好时机问问他知晓不知晓皓然,是否与皓然有所熟识……
如此打定主意,东方天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道:“乐天无处可去吧?可要我大发好心收留你?”
乐天一愣,随即又笑起:“多谢东方公子,不知乐天在东方府里做什么工作?”
“自然不会是轻松的活。待你伤好再告诉你。”东方天顿了顿,又道了一句:“对了……趁着养伤的时候,请你想想有关于‘皓然公子’的事吧。”
乐天愣了愣,“什么?”
“你一个乡下人的口中能说出‘皓然’此名,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用不着我提醒吧?”语毕,潇洒地转身离开。
东方天与乐天的纠缠于此展开……
***
“磨墨!别净发呆,难道还得要我教?”东方天捏着笔,蹙眉不悦地瞪着一脸酣样的乐天。
“抱歉!乐天方才出神去了!我磨!”忙动手,乐天见东方天一脸想杀人的神情,不禁又想起某些光景……
其实自他在东方家住下来后,东方天倒也没刁难他,反而给了他一份小差让他赚赚温饱,对他也自然不坏。
只不过……当东方天用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听着他对于有关皓然公子的回答时,他觉得东方天的爪子好似穿透了他的身体,在他心上挠呀挠的……真是恐怖极了!
——奇怪了,外头的说书人天天说,都不见东方天生气,怎么他一说他就动怒?
虽然东方天只是静静地听完,然后不发一语的离开,却也没有再同乐天问过关于皓然的事情。只不过乐天的心却揪得有些难受,只因为东方天离去前,那眼底不经意流露的失望和寂寞……
——他是真的爱着皓然。乐天有这份深切的认知。
如此痴情,居然出现在东方天的身上,真是令乐天太过震惊了!
他不止一次,偷偷地从远处看着东方天夜半亭中灌酒,一口接一口,怎奈酒量好,往往喝了大半夜才微醺。然后他会朝着天空一遍又一遍呐喊着皓然的名字,悲凉地、凄切地,然后便是自责——如果当初说爱你,什么也不要,是不是会比较好?
东方天一遍又一遍地自问着,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有太过凄凉的寂寥。
乐天他也不止一次看过,当他将终于喝得烂醉的东方天扶进房歇息后,东方天总会突然握住他的手,然后睁着迷离的双眼,目光似远还近,声声低喃,一次又一次地道着:“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向你说爱了……为何你还不回来?”
然后东方天终于沉沉睡去后,偶尔会从眼角流出一些水珠,闪闪发光,万分美丽。
对于那样痴迷的东方天,乐天的心中大震,总移不开自己的眼,彷佛东方天的爱语是魔咒,紧紧地束缚住了他,不让他离开……
如此的东方天,乐天只有在午夜时分才可见。白日里的东方天睥睨天下,彷佛不为皓然的死伤心。如此的差异,让乐天心都疼了。
东方天的脆弱不让人看见,乐天却看见了。
因此,当东方天沉沉睡去的同时,乐天会淡淡笑起,然后反握住东方天的手,轻声细语地安抚:“皓然在这里,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东方天总会在乐天如此陪伴下,睡得鼾声四起。然后隔天一早起身,发现自己被移到屋里,而乐天就靠在床边睡着,也总是这样一副想杀人的表情。
乐天睁眼偷偷瞧着,心里好笑:真是孩子气,不容别人探究自己内心的脆弱吗?
“乐天,你在想什么?我叫你几次也不回应。”东方天索性放下笔,面向乐天,双手环胸,挑眉质问。
被人从回忆中打醒,乐天尴尬地嘿嘿几声,忙道:“没什么,只是想今晚秋大厨会煮什么菜。”不能实话实说,不然定被东方天大卸十八块。
——看见东方天哭泣?天啊,这事只有鬼和他才知道,不能说、不能说!
乐天的胡言乱语不能听,显然东方天已深知他的个性,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微俯着身盯着乐天猛瞧,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乐天全身都毛了起来。
“主、主子?”
东方天盯了一会儿,直把乐天看得都要尿裤子了,才缓缓道:“……说吧。”
“说……什么?”乐天惶恐。
“你不是有事想跟我说?”
乐天愣了愣才恍然过来:“啊,是的!是这样子,乐天想回乡省亲,所以想……”
“……要几天?”
“不多,只要十天。”
“……准。记住,只有十天。”
“好的好的!多谢主子!”
“何时走?”
“如果行,明天就走!”乐天显得很开心。
“……这么快?”挑眉,开始有些怀疑。
“是啊。出来好久了,想回家看看,归心似箭,心急如焚呀!”
听得乐天此言,东方天不言,冷笑,摆摆手,乐天蹦蹦跳跳地退了出去。
此时的乐天并不知道……狡猾的东方天,心里其实另有盘算。
乐天的家乡在北方,所以自然是往北走。可据东方天所知,乐天对他说的地名少则需要十五天才能到达,可乐天竟只说要十天?这让东方天大大起了疑心。
东方天因此认定,乐天不是回乡省亲——乐天根本没亲人可省——而是去见某个人,或做某件不可告人的事情去了。因此他秘密地尾随乐天,想见见乐天所要见的到底是何人,也想看看乐天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乐天不赶路,也不多逗留,不快不慢地走了五天,终于入了一个小镇。
小镇纯朴,巷弄却多。乐天熟门熟路地拐来弯去,显然不是第一次到此处。见此,东方天不禁冷酷笑起,他猜得没错,乐天终是骗了他!
天色微暗时,他们来到一条巷里的最深处,只一道破烂木门,上面贴了个“春”与“福”,不过都是倒着贴的,意表“春到与福到”。
乐天先是四顾环视,似在确定有无人跟踪,然后才敲门。东方天立在阴影处,听着那叩门声,心知那是特别的暗号,笑容不由越来越冷……
出来应门的是一位非常英挺的男子,眉目带春风,笑着招呼乐天进了去。东方天窜到屋前,见旁边有扇小窗将掩未掩,他便移了身子,将气息敛下,偷眼瞧着屋里。
屋里很简朴,但却有两个男子一站一坐。除去方才那名迎乐天进屋的男子外,东方天还瞧见了另一名容貌俊逸的男子。虽然不若方才那名男子的俊美,但他的笑容却让人觉得连心都飘浮在半空中的温柔……
“坐啊。伤都好了吗?”柔笑的男子对乐天道着。
乐天淡淡一笑,接过俊美男子递给他的香茗回道:“好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