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桓脸色稍变,随即不动声色地微笑道:「小王爷,久不见了!听说王爷不久前遭人暗算,不得不卧床疗伤,在下担心得很,如今已无恙否?」
赵风宁咬着牙笑:「多谢肖大人惦记,本王身子已经大好了。肖大人这是要往何处去?」
肖桓不想回答,却也不得不回答:「微臣正要去东宫探视太子。」
「哦,巧得很,本王也正欲前去东宫,肖大人,顺路一道走吧?」
东宫之内,檀香缭绕,太子刚喝了药,昏沉沉睡在床上。轮值的小太监领着肖桓与赵风宁入殿,便退守到一旁。
赵风宁望了肖桓一眼,见他坐在轮椅上,面上毫无表情,于是微微一笑,在肖桓耳边低声道:「小心,闭住呼吸。」随即手指轻扬,殿内立刻散开若有若无的一阵微香。
肖桓以袖遮鼻,屏住了呼吸,只见东宫内几名宫人脸上渐渐露出恍惚之色,接着一个个倒在地上了。
「这里使迷香,也不怕突然有人进来撞破?」肖桓缓缓放下衣袖,看了一眼赵风宁。
「哪有那么巧,我与你不过说几句话就走,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赵风宁微微一笑,走近床前,低头看着仍在昏睡中的太子,倏忽间伸出手指,按中太子眉心。只见异样的红光从太子眉心间缓缓浮现出来,太子的脸上忽然现出痛苦之色,双眸陡然睁开,眼间全是戾光。
一声低吼,太子如同受到惊吓的野兽般,亮出锐利的尖牙,就要扑上来。
赵风宁身子往旁边一闪,急唤道:「肖大人,还看笑话吗?我可不是这家伙的对手!」
肖桓冷眼旁观:「小王爷既然有本事找出了本体,自然也有本事对付。」
「要杀他自然容易──只是这谋杀太子的罪名,你我二人都担不起吧?」赵风宁慌慌张张的躲避着太子的攻击,手指依然紧紧按住他眉心不放,「怎样让这家伙安静下来,肖桓?」
肖桓看赵风宁被太子扑来扑去,狼狈万分,不由心里有些好笑,但是这种关头实在不是说笑的时候,当下从轮椅上站起来,双指并拢,竖横于唇前,咒语声缓缓响起,最后一声低喝。
「非吾族类,缚!」
太子正要再度跃起的身子刹那间定住了,然后软了下来,跌回床上,又陷入了昏睡状态中。
「啧啧。」赵风宁嘘了一口气,「好险。」
「引出它的本体,却不知如何收场──小王爷,你做事不考虑后果的吗?」肖桓放下手,冷道。
「降服这种东西,不是你们肖家的事吗?」赵风宁笑起来,「哎呀,天下人要是知道堂堂太子殿下早已不是人类了,会如何?」
「这种怪物怎会潜入皇宫中来,小王爷有何看法?」
「我的看法吗?」赵风宁懒懒地道,「自然不是迷路了走进来的吧?」
「是吗?依你看,是谁呢?」
微风透过纱窗,掀起窗帷,肖桓和赵风宁面对面的站着,一个表情冷然,一个面带笑意。
非吾族类,见必诛之。
这才是国师府所背负的真正使命──不见血的杀戮,对手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的生物,它们靠夺取人类的身体,披上人类的外皮,模仿人类的言行举止,明目张胆的和人类共存于世间。
肖桓从他大哥对太子生病症状的描述中,就已经起了疑心,现在看来,太子被吞噬的时间还不长,那霸占了他身体的怪物,连怎样冒充成个人类,都还不熟悉。
想必皇上也已经察觉到了──完全不加掩饰的兽性,怎么看都不是以前那个文弱多病的太子殿下,只有他那个傻大哥,还一心认定太子是被人下毒,导致性情大变。
只是……为何这占据了太子身体的魔物,会对他大哥起了侵犯之念?
那几个被迷香放倒的宫人,呻吟着渐渐苏醒过来,睁开眼睛后,脸上还是一片茫然之色。
「虽说夏日炎炎正好眠,可未免胆子太大了一点吧?」赵风宁摇着纸扇,笑吟吟的望着那几个宫人,「轮值之时,也敢偷懒打瞌睡?」
赵风宁所使用的迷香,与东宫之外的槐树清香极为相似,吸入者不会察觉,几个宫人浑然不知自己是被迷倒的,各自以为自己真是困极睡着了,也不知其它宫人都昏睡过去了,人人都以为赵风宁说的是自己,当下满脸惶恐,正要开口求饶,赵风宁又笑了起来:「罢了,我也当没看到吧!太子的情形,还要你们多费心照顾了,肖大人,咱们走吧。」
尚桓点点头,伸手推动轮椅,和赵风宁一道离去。
离了东宫,沿着荷花池缓步前行,赵风宁忽然开口道:「你似乎对我能窥破太子之事,并不惊讶?」
照理说,只有肖家的人,才有这种看穿魔物本性的能力,赵风宁为何会有这种本事,的确很奇怪。
「大概是小王爷天赋异赋,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肖桓淡道,「天底下除了肖家,就不许别人有这种本事了吗?」
「倒也是。」赵风宁笑嘻嘻道,「即使是肖家人,也不见得比我强──你大哥恐怕是半点也没瞧出太子的异常吧?真奇怪,都是肖家的人,为何他就跟个普通人一样呢?」
肖家所特有的这种能力,是代代相传的,每一代的子孙,都具有一定的灵力,但只有一个灵力最强,这人便是每任国师的继承人。
当今的国师府,无疑是肖桓继承了最强大的灵力,然而比较奇怪的是,他大哥和三弟竟然和普通人无异。
就好象他把原属于他大哥和三弟身上的灵力,全继承到了自己身上一般。
肖家传了这么多代,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因为继承到灵力的子孙越多,与外族魔物抗衡的力量就越强,而像肖桓这种一个人继承了所有灵力,其它血亲却是一点也没有的,可说是异象。
赵风宁望着肖桓,满脸玩味。
肖桓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冷然道:「小王爷,我不过问你的私事,你也应当知道井水不犯河水的道理,今日你我还能谈笑风生,来日如何,小王爷要把握住分寸才是。」
赵风宁脸色一变:「此话怎讲?」
「你有你要全力护住的人,在下也有,你想对太子如何,肖某管不着也不想管,不过奉劝你一句,国师府和叶凤凉,你最好都不要动。」
赵风宁大笑起来:「叶凤凉是你什么人?你不是向来只有自己亲人的性命才放在心上的?」
「劝你不要动国师府,因为我在;劝你不要动叶凤凉,是因为你惹不起他。」
赵风宁双眉一拧,冷笑:「好大的口气!」
「不过好意事先提醒而已。」
「那我也好意事先告知一声,肖大人,本王爷要护着的人,同样谁都别想动,阻碍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哪怕要与天下人为敌,哪怕要我死后坠入无间地狱,我也无所谓。」一声冷笑,赵风宁拂袖而去。
***
叶凤凉晚上来肖桓处看他时,肖桓正坐在桌前低着头不知在寻思什么,面前一杯上好的碧萝春早已凉透了。
「听说你今日去见太子,」叶凤凉在他对面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情形怎样?」
「病入膏肓。」
叶凤凉一愣:「这么严重?」
「怀疑就自己去瞧瞧吧。」肖桓淡淡一笑,「夜深了,不回你的寝宫吗?」
「你这是在赶我走?」叶凤凉不满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