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快被别人杀掉,杀你一只小猪算什么?快去补习,晚上我回家前,把功课做完,我要检查。”撂下话,她从巷口跑出去,继续让人追杀。
男人盯著小秩,看他鼻头红红、眼睛挂著心疼小猪的春雨,他开始解析这是什么状况。
他被托孤?
“叔叔,可不可以请你陪我走到补习班?”
孤儿要去孤儿院,怎么可以到补习班?他更纳闷。
“拜托,我又饿又渴,又有坏人要追杀我……”说著,黑黑的脸挂起两抹委屈。
正常人碰到这种状况,会有什么表现?同情心?
OK,当一回正常人。
“走,我陪你过去。”他的手插在口袋里,往前行。
小秩望他,站在原地。
他走回头,捺住性子问:“你不是要补习?”
小秩点头,把书包递给他。他随手把包包挂到肩上,小秩伸出小小的手掌,牵起他的手心,然后,拿走他的压舌帽戴上,又披上他的运动外套,他们变成关系密切的……父子?
走出巷口,行经大抠仔和秘雕身边时,小秩拉过他的手攀在自己肩上,大大方方走过两个白目的追踪者。
一点半,他们准时站在补习班前,小秩手上的7-ELEVEN手提袋里面,有饮料、面包、姊姊交代的御饭团,还有巧克力和饼干。
他们聊开了,小秩是个很好聊天的对象,他成熟得不像小学生。
“在你选择你的生活的同时,就选择了贫困。叔叔,你做错了。”小秩指著他的鼻子说。
“不要用小老头的口气说话。”他把午晚餐全贡献给“老头小孩”,没想到,回过头来,还要被教训一番。
“我要是你,不会口口声声用兴趣来欺骗自己。”
“我说,不要用小老头……”
警告没用,小秩用惋惜眼光看他,语重心长道:“叔叔,回头是岸。”
话说完,他推开补习班大门。
看著他的背影,男人抚抚饥肠辘辘的肠胃。
唉……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今天他碰到一个真真正正的“小人”!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你知不知道五万块可以让我们缴七个月房租,吃三千碗泡面,让我们一家三口在一年内忘记饥饿感觉?”小也用力拍桌子,指著父亲的鼻子吼叫。
他们家小到很可怜,不但租到冬冷夏热的顶楼,室内也才四坪半,要不是房东在门外放了一张8╳7的大型方桌做酱菜,小也晚上就没地方睡。
她这样含辛茹苦、忍辱负重,不就是为了把小秩扶养长大,没想到,不长进的老爸非但不体贴她,还一天到晚扯后腿!
也不想想,当年老妈难产,在病床上拉著丈夫和女儿的手,知道自己有生命危险的她,选择把儿子托给才九岁的未成年少女,不敢希冀丈夫产生功用,他真的是一个废到极点的丈夫和老爸!
“小也不要生气,是我鬼迷心窍,才会这么离谱。”他们家没伦常,老爸向女儿低声下气,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你哪天不鬼迷心窍?我不管了,他们要剁手剁脚,你随便选一只丢给他们,怕痛的话,先灌两瓶米酒,酒钱我付。”她撂狠话。
“小也,你先替老爸还五万块好不好?我一定改过自新,再不碰赌博。”他抓住女儿的手,哀求。
“你以为我多会赚钱?我辛苦赚的钱只能够租这间破屋子、喂饱你和小秩的胃,其他的,没啦!至于你说要改过自新?哈!这句话我从五岁听到现在,看见没?我的耳朵长茧了。”说著,她站起身。
“小也,爸爸求你,我会改,真的会改,你没看见,上个月我开始上班?我有拿钱回来给你们……”
对,他拿五千块给她,然后弄出五万块的坑,逼她往下跳。她气到说不出话,只想一头撞死掉。
“小也,看在死去妈妈的份上,你帮我这次,我保证以后一定认真赚钱,每个月拿到的薪水统统交给你。”
小也没应话,冷冷看著泣不成声的男人。
赌博真的能毁灭一个人的尊严!那么好看的身材脸孔,那么英挺的壮年男子,被赌博折磨成这般,没钱、没羞耻心,什么统统没了,只有满屁股逼得人焦头烂额的赌债。
他总是委屈说,只有站到牌桌边时,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那她呢?是不是要拚命赚钱,赚到快死掉,才能证明自己是活著的?
“小也,你不帮我,他们会杀掉我。”
她冷漠。
“小也,爸爸那么疼你……”
“够了!”用力套上拖鞋,她走到外面,坐到房东的酱菜桌上。
双脚弓起,头埋入膝间,她的双手搁在膝盖上,沉重的肩膀,沉得她好想哭。
“别生气了,再气,你还是要替他解决问题。”小秩坐在旁边,一笔一笔写著作业。
“大后天要缴房租,我连房租都缴不出来,拿什么付赌债?”她不要开口向人借钱,她再也不要过著被债务追著跑的日子。
“我们又要搬家吗?”他问。每次,还不起债务,他们只好带爸爸逃跑,让地下钱庄找不到。
小秩坐到姊姊身边,身体相互依靠。为什么他们家不能正常一点?
“不想搬吗?”小也问。
“我无所谓,反正,又不能换老爸。”耸肩,他的早熟不是天生,是被环境提早训练。
小也叹气。还能找到比这里更便宜的地方?
趴著,脸压著一张旧报纸,她不想动,侧脸,眼睛和小秩对望。小秩微笑,小也无奈地跟著笑,细细的眉毛聚成八字。
“小也……”小秩趴到她身边,用肩膀碰碰小也。
“叫姊姊。”她更正。
小秩拒绝。“小也,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是小也常摆在嘴边的话。
“万一不直了呢?”
万一,她的一辈子注定弯曲,无论怎么努力都要迷路,怎么办?小也瘪嘴。
“拿把榔头把桥敲掉重盖啊!”小秩笑答。
“你比我有志气。”小也勾过他的肩膀,两颗头颅靠在一起。
“小也,昨天那个叔叔……”他从口袋拿出糖果,塞一颗到小也嘴里。这是“好心叔叔”的晚餐换来的。
“哪个叔叔?”小也问。
“演我老爸的叔叔。”
这伎俩他们用过很多次了,每次被追得紧,逃不过,小秩就找个男人,躲在他身后,这招到目前为止都很有效。
“他怎么样?”
“他很天真善良。”
被十岁大的男孩夸奖天真善良,不知道这位“叔叔”作何感想?
“他在PUB里唱歌,日子过得很穷。我说肚子饿,他挖空口袋,把挖出的七十几块统统给我。他不好意思说,那是他的午餐加晚餐。我问他为什么不做别的工作,赚更多钱?他说唱歌是他的兴趣。”
“兴趣是有钱人的口头禅,穷光蛋没有资格说兴趣。”小也接话。
“我告诉他了。就像小也,没兴趣养个只会惹麻烦的老爸,也没兴趣把钱拿来投资小秩,你还是要拚命让我们活下去,对不对?”小秩早熟得让人心疼。
小也摇头。是生活选择她,不是她选择生活。
她勾住小秩的脖子,脸贴上他的。“谁说,我最喜欢投资小秩了,加油,一定要考上医学院哦!”
“嗯。”他用力点头。
小也坐起身,拨拨小秩的头发,看著他的早熟脸庞。小秩是她人生唯一的希望!
视线下垂,看见刚刚被她压在脸下的旧报纸,报纸上有一则很大版面的征人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