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有点草木皆兵。可是没办法……被那剑吓怕了。
「这一路的事情不少呢。」辉月淡然说:「西边有三族希望我们为他们祈福祭神。南边的枫城重建,新旧城主交任,我们得去观礼。北边与妖族接界的地方有些动荡……西边可能会省事些,所以先去那里。」
「骑马去?坐车去?」飞天认命地接受现实,出公差就出公差吧,权当去考察一下现在身处的环境,顺便旅游。
「骑马快一些,不过坐车会舒服点,你身体……」他顿了一下,「还是坐车去吧。」
飞天不着痕迹地深呼吸松缓心情,「就我们吗?星华不去?」
「他也去,不过我们不走同一条路线,他先去北边,那里情势不明,他先去探看。回来我们在枫城那里碰面。」
辉月喝了半杯茶,把该事情一一交代就告辞走了。
呼……飞天大大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面对辉月的时候大气也不敢呼一口。像是玉琢雪堆出来的人……生怕冒犯他。
舟总管刚才一直站在门边,应该是都听到了。反正飞天对该整理什么行李是一点也不知道,所以跟他客气两句,都拜托给他。
汉青那边倒是费了点工夫,先是一定要跟去服侍,怎么说都不肯听。
要不是说舟总管有办法,两句话就让他乖乖安静下来,可还揪着飞天的袖子,让他保证一路上好生照顾自己,不要逞强不要胡闹,别惹辉月殿下不高兴。
听听,别人家的下人敢这么对主子训话么?不过,飞天也不把他当成下人就是了。
感觉……汉青像一个小弟弟,天真热情,让人想要好好照顾他。
而舟总管呢……
飞天心里泛起淡淡的酸涩感。
知道自己很一厢情愿,当初竟然有勇气说出「请你帮我成年」的话,实实在在是勇气可嘉。
每次他来说话回事,都是很有礼的微微低头,飞天也是闷头大发财。乍一看倒像是两个人在拼命找地上有没有谁掉的钱……
「殿下要早些回来……」汉青结结巴巴地用一句话结束他的长篇大论:「我、我等殿下回来为我成年!」
飞天一脸黑线……这小家伙怎么老也忘不了这个啊!
虽然和辉月一起出差,勉勉强强可以算得上有美偕行,不过这个美色……很气质超然,不可亲近,也不算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
满腹心事,他晚上居然还睡得很熟。
一大早飞天就被汉青从床上挖起来梳洗穿戴,舟总管过一时也来了,站在一边挨项地说预备了什么上路的东西。
终于一切收拾停当,飞天嘴巴张开又闭上好几次,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们多保重,我很快回来。」
汉青眼圈红红,扁扁嘴,要是飞天再多说两句,他说不定就会哭起来。
舟总管则是万年从容不变的一号表情。
把车帘放下,车子平稳地驶出去。
***
辉月的车马已经在城门出口那里等待,飞天奇怪的是星华居然也在。他不是不同路的么?
好像看出他在想什么,星华笑着把飞天从车上拖下来,「你还真当自己是久病卧床了?出个门还坐车?别丢我们三殿的人!看见没,我给你挑的,绝对是一等一的天马,你骑着一准的合适!」
飞天让他晃得头发晕,结果他一边打哈哈,一边飞快在耳边小声说:「你可放亮着点,没事别惹辉月不痛快。他跟我不一样,他可记仇的。」
飞天怀疑地看看他,他这种暴力男,一惹就跳。人家辉月涵养忒好,就算生气也不会把人怎么着啊。这还没出门呢,臭小子就来挑拨离间。
结果他这么一走神,星华就趁空把马车拉到一边去,挥挥手,「喂,咱枫城再见,你们可别在路上多耽搁。」
跟他挥完手,飞天才想起来……不妙——车没了。
简直是抢匪啊!一声不响就把车征用去了!现在可怎办?
旁边那匹天马冲飞天打个响鼻,差点喷他一脸的唾沫星子。
飞天看看这意气昂扬的天马老兄……
辉月在他的车里探出头来一笑,「飞天,走吧?」
没有要邀人去坐他的车的意思啊……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了马背的,飞天手里紧攥着缰绳,黏乎乎手心里全是汗。两腿夹得死紧,腰挺得僵直……
那马好像也让骑得不太舒服,不过要说天马就是天马有灵性呢,刨了几下蹄子,还是老老实实往前走了。
飞天回头挥了一挥手,喊道:「都进去吧。」
舟总管与汉青遥遥躬下身去,一齐在心内祝祷,但愿他能够平平安安回来,不要再生什么风波。
而这期望,飞天并不知道,他正努力地和胯下的天马较劲。
那个人……没来送他。
杨行云。他知道不知道他要离开?或许是知道,但没放在心上?
真的很想在离开之前,再见他一面。那些旧事、前尘似真似幻。
很想问问他,可是却不知道要从哪里问起。
许多人的心里埋藏着许多秘密,谁也不给他看底牌。
飞天茫然地抬头望,城门已经在望,出了城,就算正式地踏上出巡之途了。
前路茫茫,究竟通向何处,谁又能预先知道?
而城墙的角楼上,一个穿白衣的修长身影静静伫立,注视着这条长长的队伍,还有骑在天马上,十分显眼的飞天。风轻轻吹过,一片平和的上界秋天。
──戏梦上完
敬请期待更精采的《戏梦》下集
前尘
奔雷是被血迹引来的。
应该是天人的血,妖族的血腥且味浊,而天人的血味则是有些鲜甜。
拨开茂密的草叶,他看到一个很小的天人的孩子,两眼昏浊无神,守在一具尸体的旁边,手里死死攥着把匕首,听到他分开草丛的簌簌声,警觉地抬起头来,像是机警的狼的幼兽。
奔雷看了地上那具伤痕累累的尸首,在心里轻轻叹息。
又是被妖兽咬伤,中毒太深。只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有没有中毒。
「我不是兽妖。」奔雷尽量把声音放得和缓,怕再惊到他,「我们是同样的,是天人。来,到我这边来。」
那个孩子一动不动,定定瞅着他。
「身上有伤吗?肚子饿不饿?」奔雷柔声说。
半晌,那个孩子动了一下,手足并用地向他的方向爬过来。
奔雷看到他肩膀上包了起来,隐隐有血渗出。
「你叫什么?」奔雷把他抱了起来,他很瘦,摸上去就是一把骨头。
那个孩子却不说话,只是无声地搂紧了他,身子不停地颤抖。
奔雷觉得有些心痛。这些天来边界上死伤不少,他每每赶到总是遍地狼藉,这次居然有一个孩子能生还,也算不幸之中的万幸。
***
那个孩子狼吞虎咽的吃东西,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一手还紧紧拉着他的衣角。
奔雷问了他几句话,他却都没有回答,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中毒所致。奔雷沾湿手巾给他擦脸,倒吓了一跳。
这个孩子脸上青紫血肿,奔雷先前以为是受伤,可是这两天来身上的伤都好了,脸上却一点儿起色也没有。
奔雷带着他东奔西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起先他是想把这个孩子安置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可是这孩子却怕人怕得厉害,生人一走近就把那匕首拿了起来。
奔雷有一次趁着天没亮的时候就起身离开,本想着他见不着自己,也就安安心心在人家中生活,可是到了中午歇息的时候,吃了一点干粮,却有人从身后一下子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