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一怔,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自己如果出去,那今晚救人的计划却怎么实施。
隔了半晌,终于道:“不用。”
李宣听他终于开口答了自己,有些欣喜,走到他窗前,抬头来看他。
慕容天突然见他走近,心中一跳,惟恐自己的眼色泄露了想法,却终于还是忍住了不转身,冷冷只瞅着他。
李宣见他依然面如冰霜,难掩几分失望,低声道,“你只应了我,我送你出去即是,此处凶险,不能再留。”
慕容天凝目看他半晌,终于摇头道,“不用,这里是我家,哪能轻易舍弃。”
李宣哭笑不得,“你这个呆子。”见慕容天面色不善,又道,“好好,是我说错,只是……”说到此便压低了声音,“只是我那二哥要在此找一样东西,若找不着,非拿你开刀,我也未必能保得了你。”
慕容天心中一动,忍不住道:“什么东西?”
李宣犹豫片刻,“一幅藏宝图。”
慕容天“啊”了一声,不再言语。
李宣看了他片刻,“你可是知道?”
慕容天恼道,“不知道。”
李宣叹道,“你真是半点事情也藏不住,你若知道便说出来,这事情便结了,也不用大家那么辛苦。一幅藏宝图扰得你们山庄不得安宁可有什么好。”
慕容天不语,隔了片刻,李宣突道:“我以为……你再不会理我了……”慕容天呼吸顿了顿,心道,今晚之后我便再不用理你,永远不用,这么一想居然有些心软。
李宣仍在继续道,“……现在居然觉得能这么跟你说个话也是不错了,被你给冷怕了。”说完笑了笑。
慕容天凝视他,突然道:“你……强迫我做了那种事情之后,还期望我象娼妓那样婉语承欢吗?”
李宣怔了怔,看着他,无言以对。
慕容天轻轻合上窗子,那窗纸早给李宣撕破,关不关其实都一样,可慕容天依然郑重其事的把它合上,那层隔膜其实一直存在,两个人都知道。
***
至夜,慕容天带着剑,从暗道与章天奇会合,到那囚人的暗室,打晕了守卫,将两人救出。
山庄门口是守了人的,这四人却从慕容天小时候最爱的那棵树上爬了出去。
“师娘在哪里?”
章天奇和慕容天一手抱了一个,提气飞驰。
“在两里外的小村子里,她住不惯这山庄,曹老贼又仗着抓了小忆和小绯,我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也没动她。”
两人至山下时,慕容天回头望,满山黑影绰绰,哪里还看得清那山庄所在。
到了章夫人所在土屋,那里早有人备下骏马,收好行囊。
多年不见,当初美貌如花,笑语嫣然的师娘却也白了鬓角,多了皱纹,慕容天拜倒,章夫人将他扶起,轻道多谢,声至呜咽。
几人上了马,因小绯之前受人侮辱,她小小年纪经历这些,惊吓过度,曾大病了一场,一直未痊愈,大家只能降低了速度。
章天奇见状,坚持要众人分路逃走,慕容天知这一分开,章氏父女必然难逃敌手,心中也是踌躇不定。
正犹豫间,身后已隐约传来重重马蹄声响,慕容天一惊,追兵到得如此之快。
与师傅对望一眼,慕容天道,“师傅,你带着人先走,我来引开他们。”
章天奇微微叹息,知这是众人唯一一条活路,“天儿……你自己保重,我在老家等你。”
章天奇老家慕容天当年也曾去过,江南水秀,是个好地方,当下点头。
***
慕容天用剑劈下一棵树枝,取下腰带,把树枝绑在马尾上,用剑鞘一拍马腿,“走!”
奔了一阵,身后越来越亮,人声马蹄也听得越来越清晰,他转头,已经能看清身后那一群人,火把一团团照着,渐渐近了。
身下的马不过是平常货色,哪里比得上山庄里千里挑一精心喂养的骏骑,很快,那火把便慢慢拉开,如同在水中拉网一样,前端已经赶到了慕容天之前,鱼儿已在网中。
慕容天拉紧笼头,知已无退路,速度反慢了下来。
那光圈合上,收拢。
慕容天在那圈中,端坐马上,静静看着那些人走近。
有一处的人退开了,露出一个入口,有人缓缓策马而入。
来人一身华贵,袍袖谨然,俊俏英挺。
两人遥遥互相望着,那许多的往事在两人间一一晃过,曾经缠绵,曾经相伴,曾经反目,如今却只能是兵戎相见。
“抓!”有人道,是曹子劲。他自然也在,这原都是他的人。人们纷纷冲了上去。这已是瓮中之鳖。
只听一声龙吟,慕容天利刃出鞘,雪白的剑缝反射的火光在空中划了个圈,便有人惨呼着倒下。慕容天纵身,立于马上,弹剑一笑,捏个剑诀,飞翻而下,沉下心在人群中将那家传剑法从头一一使来。
剑气严霜森寒如水,他衣袍未系,眼神凛冽,行动间衣袂飘扬,仿如大鸟飞翔,所指处血光四溅,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涌上。
慕容天成心要拖到底,一招一式无不到位,将那剑法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比平日更多了一份沉稳和潇洒出来。那兵士或退开或倒下,一群人却奈何不了这一人。
曹子劲气恼,有心要自己上。身边这王爷虽说是傀儡,到底也是上司,他不下命令,自己也不好妄自行动,转头看李宣。
这位俊俏王爷一直凝目望着逃犯,看着那剑,那人,那脸,那目,在人群中间或消失,间或出现。浑不似来抓人的样子。
“王爷,该真正动手抓他了吧,这么下去损失就重了。”曹子劲道,心知这两人纠葛不简单,这王爷弄不好便会放水。
李宣似乎没听到,仍盯着战团,隔了片刻,才微微点头。
曹子劲率两名贴身侍卫纵身而上,
这三人武功均不弱,一照面,慕容天的剑渐渐便慢了,备感吃力起来。
目光一扫,却见李宣远远在那马上,一直看着自己,也没甚表情,心中不知为何居然一凉,手中剑也慢了一慢,却被人自旁一枪挑了发髻,头一低间,脚下也被人砍了一刀,收势不住,跪倒在地。
抬头时,已是数支刀剑架到了脖子上。
转眼一看,地上也躺了十来名士兵,这番打斗总有半个时辰,料来他们也走远了,微微一笑,松手把剑扔下,曹子劲劈面一拳,“好你个慕容天,一口气杀我这么多部下。”
血丝从他嘴边延绵滑下,慕容天也笑容不改,虽然披头散发,却是明朗非常。
李宣却在原地勒着马,静静看着这一切,看着他。
***
鞭子高高举起,狠狠落下,“啪——”地在已经布满鞭痕皮肤上又拉出一道血印,承受的人却是一声不吭。
“他们去哪了?”曹子劲阴郁的脸逼到慕容天面前,轻声道。
慕容天四肢大开,被锁在一个木架上,因为吊得久了,头一直垂着,几缕散发掉在额前,满头大汗,却闭目无语。
曹子劲见他毫无动静,嘿嘿冷笑,“看来你倒是个硬骨头,我喜欢这种人,打起来痛快。”转头对侍卫道,“拿盐巴和水来。”
这是以前山庄用来惩罚那些不听话的下人的地方。若是换了宫中刑房,按曹子劲的一贯风格,慕容天此刻早该脱了层皮了,此时少了那些刑具,曹子劲便只能就简想办法。
侍卫知他心意,取了盐巴,融了一桶盐水。
曹子劲面带微笑,走至慕容天面前,伸手摸了摸他背,慕容天的背部抽搐了一下。那身上已经鞭伤纵横,皮肉翻绽,血顺着身体往下流淌,腰部的布料都被染成了深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