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架起他胳膊,扶住腰身,半扛半扶,走了几步。可对方此刻半昏半醒,全身无力,走着走着老往下坠,委实费力。
李宣犹豫片刻,索性弯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慕容天突然双足腾空,不由一惊,人却清醒了几分,微微睁眼见李宣的脸近在咫尺,大是尴尬,不禁挣扎。
李宣也不看他,却是他越挣扎,偏就抱得越紧。
慕容天左右挣脱不开,不由又惊又怒。
惊的是李宣死不放手,也不知什么目的,阴险狡诈如他,不知又想出了什么鬼名堂来折腾人,怒的是明明知道自己不愿被他这么抱着,他却非要强迫自己就范,这恶人此时竟还一心想着要折辱自己,这么一想,更是怒难自遏,气血上涌,一时间竟晕了过去。
见他昏睡过去,李宣才低下头来,看着他紧闭的双眼,难舒的眉头,不由轻吁了口气,俊脸上居然微微有些发红。
第十章
待慕容天醒来,已是深夜,桌上燃着蜡烛,满屋昏黄火光。
身边却坐了个素不相识的青衣书生,见他醒了,那书生喜道:“慕容公子可醒了,伤口感觉如何?”
慕容天扶肩,发觉自己肩膀伤口处缠着重重白布,被这书生一说,才惊觉辣辣的痛,却似乎是敷了什么药物,同时又有些发凉。
那书生道,“公子的伤口已经请大夫给看了,也上了灵药,并无大碍。”
慕容天道,“多谢公子。”
心下疑虑,转了转眼,在屋内扫了一遍,那书生颇会察言观色,道:“公子可是在找王爷?”
慕容天一僵,“当然不是……还未请教兄台大名?”
书生笑一笑,拱手道:“在下薛红羽,现在同钦王爷手下谋差,慕容公子唤在下红羽便是,有事尽管吩咐,王爷说了,公子乃是贵客,不得怠慢。”
慕容天与他谈了几句,见这红羽话语柔和,神态间也是一片温厚,心中不由起了亲近之意。又想到李宣已把毒药服下,又留着自己,也不知之后做何打算。想来想去,不觉又睡了,隐约间听见有人叩门,门开后和那红羽交谈,又有人坐床头看着自己,心中思忖,也不知道是谁,想抬头看看,却是困得连眼皮也睁不开。
***
次日清晨,薛红羽端了早点送与慕容天,并说已经备好车马,请他同行。
慕容天婉言推辞,薛红羽却极是坚决,道待他伤好了一定不再勉强,慕容天只得应了。
用完早点,薛红羽扶着慕容天出了客栈,门外却是一行商队车马,中间是辆极大的马车,前二后四共两排,六匹马拉着。
慕容天前后看看,车队中居然没见李宣身影,心下奇怪。
入了马车,才见着车内极宽敞,不似平常马车只为乘坐,左边一半是张床,床头靠窗处固定着一个小方桌,搁着副棋盘。头顶悬着银制熏球,窗上挂着镂花竹帘。
薛红羽笑道,“这是我们王爷昨儿到此地最大的富豪‘仇百万’手中买的,那‘仇百万’可是肉痛得很,这车造价估计得上千两银子,我们王爷却是五百两硬给他买回来了。”
慕容天左右看了看,心道这车虽然宽敞,可也没见什么特别之处啊。却找不出造价为什么这么高的理由来。
突听窗外,有人清喝了一声,“走!”赫然是李宣的声音。慕容天心中一跳,转头去看窗子,却见竹帘外一个身影纵马而过,修长矫健可正不是李宣。
车身一晃,缓缓行了起来。
***
这车行驶起来极是平缓,几乎感觉不到波动,行了半日,薛红羽端来放在桌上的茶水,虽有微波,却均滴水不洒。慕容天心道,果然有些奇特。
薛红羽笑,“这车还有桩异处,观风景极佳。”说着,按动床头开关。
只听咕噜轱辘直响,某处机关启动。慕容天背后一动,正想转头看,薛红羽伸手扶了他坐起。
却见木车的四壁居然缓缓移动起来。
原来每面壁都分上下两半而制,机关一启动,上半部分都往外翻倒,原本有窗那面也不例外,四角只剩粗木支撑,车子却变成四面临窗了。
风一下就涌了进来,慕容天颇感奇异,笑道,“这却有点象个能走的亭子。”
薛红羽道,“这车是仿某个帝王的车驾做的,要不怎么造价如此昂贵,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它的卷帘。”
慕容天抬头去看,车子各面的上端都卷着一幅深色帘子,薛红羽起身去扯,那四面帘子哗哗一一落下。
眼前一暗,天光已柔和很多,原来那帘是半透明的黑色。薛红羽笑着望他。
慕容天伸手去摸,非布非锻,非纱非帛,却看不出是什么制的。笑一笑,摇头。
薛红羽微笑道,“这料子乃是用数千名少女的长发,择其中光亮柔顺,长度适合者,夹丝上机织成。从里往外,一览无遗,从外至内,却是难辨一物。”
慕容天大是惊讶,再摸了摸,果然柔滑,似是人发,倒有几分信了,叹道,“世上奇怪的事果然是多,这么一说千两白银还是便宜的了。”
薛红羽颔首,“确实……”
想了想,又道:“公子伤口未愈,还是多休息吧,小人也是一时新奇,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此去王府,路途遥远,公子你重伤未愈,其实本不应这么车马劳顿。有了这车倒是好些。”
说着又启动机关,把四壁合上,转头笑道,“慕容公子你先睡,醒来我们再谈。”
慕容天躺下,问道:“不知还需几日才能到达?”
薛红羽掀起窗帘看了看,“这回去比来时稍慢些,估计得要十来天吧。”
慕容天心道,却原来是回王府,那地方自己去了干什么,待身体有力了,赶紧找个机会脱身才是。如此左思右想,慢慢睡了。
迷糊间,只听头顶上鸟叫声盘旋不绝,睁眼看时,坐在窗前看书的却换了个人,修长潇洒,丰神俊朗,凤眼入鬓。
见是李宣,本已自觉恢复很多的慕容天突感自己原来还有些头痛,于是把眼又闭上。
李宣也已听闻车外鸽鸣,起身掀起竹帘,探了头手出去。
隔了片刻,扑翅声在车身上击打数下,继而传来两声“咕咕”叫声,李宣把手收回,臂上蹲了只白色信鸽。
取下纸卷,李宣又掀帘把鸽子放了出去。
展卷一看,不由皱眉。
思忖片刻,李宣姿势不改,低头道,“慕容兄,既然醒了就别再装睡了。”
慕容天闭目不答,心道这人总是这么自作聪明得让人讨厌。
李宣转头,见他不理自己,不禁一笑,“慕容兄,人醒了鼻息就不同,难道你不知?”
慕容天睁开眼,忍不住讽道,“这可还真是受教了。”心道,三岁小儿也不会不知道这种常识吧,他也知李宣其实就是要逗他说句话,可偏生忍不了这口气。
李宣嘻嘻直笑,“这话听起来口是心非的很啊。慕容兄若真觉受教,就该恭敬点才是。”
慕容天哑然,只觉这人脸皮当真厚到了一个境界,已非俗人可比拟,当下闭嘴,积蓄精力为上,懒得再与他争论。
李宣撩拨他几句,见对方毫无反应,也有些无趣,不再尝试。
掀开门帘,命人取了文房四宝进来,一一摆在桌上。
慕容天不知他何意,也好奇看了看。
李宣见他张望,笑道:“慕容兄,你却再为我磨回墨如何?……不过,我料你必定不肯,非但不肯,还要发怒。所以还是不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