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秒,两秒,一秒——祁焱腾地站了起来,不由分说一拳就击了过去。这边祁澜刚一手架住,那边祁临叫着“惨了,又暴走了”就想开溜,领子却被祁知语一把拎住:“你自己惹的祸不要丢给大哥!”
屋子里一时乱成一团。也不知过了多久,灯啪的一下被人打开,突如其来的一室光明才让几个小孩又安静下来。母亲靠在门边,微笑地看着他们:“好有精神啊!”
被祁澜反手扭着压在床上的祁焱终于恢复了原样,小声问:“出什么事了?大哥你干嘛扭着我?”
话一出口立刻遭到三兄弟的一致瞪视,只得委屈地噤了声。
“既然这么精神今晚也别睡了,”母亲说着,眉一扬,“统统给我起来到训练房集合!”
“啊!”祁焱马上叫出声来,祁临跟着哀号。祁澜撑起身体拍拍自己的兄弟,又看向母亲:“那个,知语……”
“去就去。”不等母亲回答,祁知语已经第一个站起来整理衣服。
祁澜有些担心地看着祁知语,又看向母亲,她同样看着自己的二儿子,露出微笑。
第二天祁家无比睿智的老妈轻易解决了床不够大这个高难度的空间几何问题——她把几张床拼在了一起。
生活就这么改变了,有些东西轰轰烈烈地改变,有些东西悄然无声地改变,无论灵魂在如何,已经改变的,不会再恢复原貌。
祁澜开始疯狂地学习。他们是游走于悬崖边缘的人,母亲为他们竖起了一堵坚实的保护屏,而祁澜则尽力为这保护屏加宽加固。虽然总有一天他们每一个人都要接触到这保护屏外真实的世界,他们每一个人都要熟悉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祁澜只是希望这一天能来得迟一些,再迟一些。
“哥,”祁知语端着咖啡走进来,挨着他坐下,把头靠在他肩上小睡。不必多说什么,祁知语不会打扰他的学习,祁澜也不会劝祁知语“想睡就回房休息”,他们都知道怎样做对对方更好,这是他们自幼养成的默契。
感受着肩头踏踏实实的重量,听着那熟悉的轻微的呼吸声,祁澜不可避免地回忆过去,那单纯的只有你我的生活。
平静很快被打破,祁澜一抬头就看到祁焱蹑手蹑脚地在门口转,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焱!有事吗?”
问话间祁知语也抬起头来。祁焱一听立刻喜孜孜地进来:“朵朵生了,一窝小小的好可爱,要不要过来看?”
朵朵是祁焱不知从哪个垃圾箱捡回来的猫。祁知语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一下站起来,又回头拉起祁澜一起跟过去。
刚生产完的朵朵有些虚弱的躺在窝里,几个小毛球偎在它肚子边咪咪地叫。
嘻嘻,是不是很可爱。朵朵全靠自己生的,脐带都是它自己咬断的,流了一大滩血,朵朵真了不起。”祁焱说着伸手丢摸朵朵的头,被夸奖的朵朵抬起头来撒娇似地啃他的手。
“耶,好好玩哦!”说话的是最近神志才慢慢恢复的小弟祁天随,看着一窝眼睛还没睁开的小毛球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摸,才伸出去就被祁澜一手抓住,也幸而祁澜抓得快,否则朵朵一口就会咬到祁天随手上。
“啊——猫妈妈好凶。”祁天随哭丧着脸看哥哥们。
“废话,”一群哥哥用鄙视的目光看他们的小弟,“它是怕你会伤了它的宝宝,当然凶。”
“可是它都不防三哥!”
“只能说连动物都知道你三哥是绝对安全无害的。”
祁天随委屈地闭了嘴,很快又发现什么似地叫起来:“耶!正好五只!当初妈妈生我们时是不是也这个样子?”
话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个爆栗,一群哥哥用更鄙视的目光看着他:“我们又不是五胞胎!更重要的是我们根本不是妈妈她自己生下来的!”
说话间明显还没睡醒的祁临也游荡过来,处于间歇性嗜血期外加睡眠不足的小吸血鬼看到一窝小猫的第一反应就是:“啊……好新鲜啊……”
朵朵立刻瞪住他,全身的毛都警戒地竖了起来。祁临明显地感受到一丝异样,一回头,只见祁焱火气腾腾地站在他身后:“你——刚刚——说——什么?”
祁临一下睡意全无,脚下一点有些狼狈地远远躲开。祁焱目光一横就追了过去。祁天随抬起头看四哥被“绝对安全无害”的三哥满屋子追杀,嘴巴张成“O”字型。
“为什么这样都能暴走啊!”祁临一边躲避一边哭叫。
“你敢动我的猫!”暴走状态的祁焱完全不可理喻。
“我只不过随口说说啊!你的猫重要还是你弟弟重要啊!”祁天随低下头来,两个最大的哥哥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一窝小猫,没有半点同情甚至是关心的样子。
祁家最小的孩子缩了缩,在心里直接把“哥哥”和“恐怖”划上等号。
“我第一次看小宝宝,真的好……可爱。”祁知语似乎想用更贴切的诃,却又找不到。
“我以前看过,出生才几个月的小婴儿。”
“啊?”
祁澜转过头来,“你啊,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才这么点大,”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真是,说不出来的感觉,那么小小的,却又活生生的,就觉得,觉得——生命真是让人感动。”
“嘻嘻。”祁知语笑起来。
祁澜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站起身来拍拍手,身形一闪在半空载住祁焱,和他过起招来。已经明显撑不住的祁临这才缓过一口气,小狐狸样的蹭到祁知语身边去了。祁知语幸灾乐祸地笑着揉揉他的头发,问他要不要吃早餐。
祁澜和祁焱打得兴起。他怀念过去单纯只有两个人的生活,可是现在这一家几个性格各异的弟弟也让他说不出的喜欢。就算给他机会让他放弃现在的生活回归往日,他也绝不会愿意的。
生活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你想得到一些,就必须得失去一些,或者说你失去一些,就总是会得到一些。所以有时候怀念过去不代表否定现在,承认现在也犯不着逃避过去。
祁澜觉得他懂了,理解了,只是需要时间来找这个平衡点而已。
事实上最让祁澜适应不了的,是这环境带给祁知语的改变。
那段时间母亲给祁知语找到了亲生父亲,祁知语会时不时过去住住,把一窝生活在祁家恐怖老妈一人“淫威”之下的兄弟们嫉妒得不行。而祁澜知道,祁知语在他父亲那里,更多的是学习。
“你觉得我对知语要求太严格了吗?”母亲问。
祁澜不说话,答案都写在脸上。
“他父亲教得很开心,知语自己也很好学,澜啊,”母亲的语气变得严厉,“你对知语的保护欲太过了,你这样的思想只会害了他!”说着,又温和下来,“知语其实比你想的,傲气得多,也厉害得多。”
真正认识到这句,是在祁澜十五岁时。那时祁知语的父亲刚刚失踪不久,祁知语整个人都有些变。祁澜明显地感觉到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直到那次意外发生。
那次危机到来时,没得选择的祁澜只是做了他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为祁知语挨了一刀,结结实实的,从左肩直至右腰。
那么凶那么狠的一刀,几乎把他砍成两截。
他立刻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已是不知多少天后,因为体质问题,在鬼门关前打了个来回的祁澜反而比没伤到要害的祁知语先下床。祁澜只记得当时他步履还不太稳的走过去看祁知语时,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祁知语一看到他眼睛立刻就瞪大了,还没说话,眼泪就涌了出来。刚开始只是大颗大颗地往外滚,到后来就如泉涌止都止不住。他把脸埋进祁澜怀里,抑制不住地大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