愕然的转过头去,只听那人道:「夜深寒气重,夫人自己小心。」
说这话时,人已走远,只因那人内力颇为深厚,犹在耳边叮咛一般。
会叫司徒静颜「夫人」的,只有段风云一人。司徒静颜接到的那份密函,其实就是段风云进攻龙坛的计划。里里外外人手均已调配到位,安排甚是周详。
所以司徒静颜来了,进了龙坛,却没有跨进大堂一步,只是在这条路上堵着他们而已。
四下看看,身旁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那是在那烟花绽放的瞬间被他杀死的碎梦楼的杀手。之后对上段风云,司徒静颜自知段风云的厉害,段风云也知要想不惊动龙坛无声无息的拿下司徒静颜不大可能,结果两人都不愿先出手,就那么无声的对峙了两个时辰。
审时度势良久,段风云终于决意放弃这次机会,先转身离去了。
只是他走之前所做的事,倒是大大出了司徒静颜的预料。
夜深寒气重,刚刚一直和段风云对峙,神经绷得紧紧的,并没有注意这么多,现下一旦松弛下来,才发现身体早被山间寒气所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披上段风云留下的外衣,司徒静颜忽然觉得很好笑,邢傲大婚的晚上,自己却在这山林间肚子为他守夜,最后竟是与他对峙良久的段风云给他送了一件外衣。
最后远远的望了那灯火通明的大堂一眼,司徒静颜自嘲的笑笑,也转过身飞速离去了。
司徒静颜回到相思楼,已是丑寅交接之时。本想静静回房休息,却不期然的看到自己房中还透着光。
一愣,心中已猜到八分,推开门,预料之中的看到冷相思的笑颜。
「二哥回来了?相思给二哥烫了酒去寒。」冷相思从小炉上取下白瓷酒瓶,一面倒一面说,一双明眸中少了惯有的精明凌厉,添了份难得的娴静温柔。
「若是我不回来,你打算等一夜?」明明知道答案,仍忍不住要问。
冷相思略一抬头,反问道:「你不回来还能去哪?」
那一刻,司徒静颜的确是笑出声来了。也不推托,迳直走到桌边坐下,端起了酒。
酒过三巡,司徒静颜终于开口:「我没进大堂,今天来了何人我不知道。」
冷相思悠悠的给司徒静颜添了酒,「_除了武当少林峨嵋三大门,你叫得上名字的几乎都来了人。丐帮、五岳、蜀中唐门、江西霹雳堂、金陵四大家、黄河五大帮、六大刀寨、七大剑荘、八帮九会十联盟,还有一些听都没听过的小帮派和游侠散人。二哥若想知道相思明天拿份详细的名单给你。」
「就知道你不放心我!」司徒静颜笑着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我喝多少了?该醉了罢?」
冷相思只是笑:「二哥说醉,便是醉了。」
冷相思也不答话,只是温和的笑着陪司徒静颜喝酒。
又是几盏下肚,司徒静颜忽然道:「我想练刀,相思陪我。」说罢也不等回答便起身走了出去。
冷相思在他身后吐吐舌,跟着起了身。
冷无心回到相思楼时,小小的别院之中正狂风大作,黑暗的夜空中一红两蓝三道亮光厮缠一团。冷无心在长廊中停下脚步,心中开始默数。
数到一时,只听哗啦一声,风势顿止,两道身影在院中停了下来,俱是喘息不已,正是司徒静颜和冷相思。
「哼!无聊!」冷无心冷冷的哼了一声,看着两人却没有离去的意思。
那边冷相思已开了口:「呵呵,二哥就是二哥,相思认输!」她内功较高,稍一调息呼吸已平稳下来,看着手中绯红的剑,相思又笑道:「我这红泪,一代绝世好剑,曾经不出鞘而挫天下七大名剑,如今出了鞘仍是敌不过二哥手上这一对夜岚。我这妹子输得心服口服!」
说话间的功夫,司徒静颜也调整过来,「我这地狱司秦广王的名号难道是白拿的?」
说罢大笑道:「武林功夫,尽出少林,我已得其根基三分精髓;天下阵法机关,只有未所闻,没有解不了;若是论及天文地理、诗司曲赋,当今天下又有几人可叫我俯首称臣?年纪轻轻,无论单门独斗,排兵布阵,我均已胜敌无数,弱冠之年便已是黑道上排名第六的人物,试问天下几人能及?」
司徒静颜借醉难得的一番张狂,尽显江湖儿女的豪情快意,冷无心静静的听了,鬼面下不知是何表情,冷相思听了,脸上却显出了忧虑之色。司徒静颜也不理他们,收了夜岚,随手捡起一根长长的树枝,对着地面一边狂草一边顾自吟道:「刀上走日月,指间定乾坤,登高处,但嫌江湖小,放眼天地宽!」
写完又读了—遍,笑得越发的张狂起来:「呵呵,登高处,登高处……都是笑话!武功高又如何?学识深又如何?战绩好又如何?别人是怎么看我的,他们不过把我当成一个女人!当成他邢傲的女人而已!我身为男子却处在这种位置,在很多人眼里我根本就是卑贱不堪的!就算是那些没有恶意的,那种看女子一般打量品评的目光,又有几个男子能受得了?」
「二哥!」
「其实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真的不在乎,可邢傲怎么看,我也可以不在乎吗?呵呵,我竟然一听到消息就下江南,想想真是可笑,我来干什么?真的像个后宫妃子一样跑到他面前去争宠吗?」
司徒静颜觉得自己喝醉了,真的喝醉了,这样比较好,毕竟有些话,只有在喝醉时才能说的出口。
冷相思只是听,没有开口劝阻,于是司徒静颜自顾自的继续说:「我在那山上站了两三个时辰,呵,就为他守夜。他拜堂的时候,放的烟花是不是很漂亮?我没看,我只顾看那些杀手去了,那些杀手,他们的浣花剑舞的还算不错;他那大堂,他的新房,是不是很暖?我站在那山上好冷啊,可我不敢动,我一动段风云就会过去,他一过去碎梦楼就会动手。其实他不过去关我什么事?那龙坛那邢傲又与我有何干……
「邢傲,他到底什么意思?他到底置我于何处?他如果对我不是那般感情,又为何要来招惹我?为何要抱我?呵,也许是我弄错了,他就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用这种方式来占有喜欢的东西……」
「我说你就是贱!」冷无心终于开口,仍是冷冰冰的。
司徒静颜微微偏了头,抚掌道:「骂得好骂得好!继续!」
「哼!你被他抱过了又怎么样?你个大男人,还真把自己搞得跟个烈妇一样吗?」
「骂得好!」司徒静颜大笑,随即低下头,拿着小树枝在地上随意的乱划,轻声说:「我也知道,可是我心里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哼!既然敢想他,干嘛不敢去找他?」
司徒静颜戳了戳地面,说:「不是不敢,是不能。那日徐扬问我,还记不记得习习?」
「习习」两字一出口,连冷相思都不由得滞了滞,司徒静颜顿了顿,继续说:「呵呵,我记得,我如何不记得,那个喜欢抚琴喜欢抱着我撒娇的家伙,那么单薄的身子……当日是他来救我,我没有保护他,反而连累了他。呵,那时邢傲被我制住穴道,习习本想废了他武功,是我不准。其实是我私心作怪,我却抬了身份来压他。结果,结果他就在我面前,被邢傲生生断了一只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