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邢傲才确定,自己这会是真的清醒了,正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裎,而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自己身边。
见邢傲已醒,司徒静颜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又立刻悬了起来,尤其是贴着邢傲,听到他的心跳明显的开始加速时。
「静……」
「你不要动!」同样的话,刚刚全然是因为担心邢傲的伤而充满焦虑的语气,此刻却是带上了几丝羞赧。
邢傲咬咬唇,刚想开口,只听司徒静颜抢在他前面迅速说:「你把眼睛闭上!」
「可是……」
「闭上!」
「邢傲!你……」埋怨的话还没出口,司徒静颜已被邢傲脸上现出的痛苦吓了一跳。
「不要走——」才一抬手,剧痛便在顷刻间袭来,邢傲痛得没有太多力气说话,却仍固执的抱着司徒静颜。
「我不走……」不知是气还是心痛,司徒静颜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就在这里,你让我先把衣服穿上行吗?」
邢傲还想说什么,有冷冷的声音飘了进来:「不想再死一次的话,就不要做多余的动作。」
屋外,冷无心站在门边,狰狞的鬼面具下,不知是何表情。
***
片刻之后,房间里便挤满了人。邢傲自然只能在床上躺着,司徒静颜在一旁站了,塔带着十一坐在桌旁,冷相思在桌子另一边坐着,而离邢傲最近的,则是手持银针的冷无心。
「痛不痛?」
「……」见邢傲不答,冷无心捏着银针又狠用了几分力,一针下去,邢傲忍不住闷呼了一声。
「无心!」先开口的,是站在一旁的司徒静颜。
「大夫问他话,谁叫他不答。」
「可是你扎的地方根本不是穴道!」
「我只想知道他痛不痛,又不是要下针疗伤。」冷无心冷冷的说完,转过头看了看邢傲,「看样子很痛。恭喜你,你这条腿还有知觉,没废掉。」
咳——冷相思一口茶呛了出来。十一则瞪大了两只眼睛,下意识的抓着塔的衣袖悄悄缩到了他身后。
邢傲面无表情扫了冷无心一眼,「谢谢。」
司徒静颜见两人这样子,暗叫不好,眼看冷无心又要动手,忙岔开话题道:「无心,他的伤到底怎么样?」
「要他先说说他这一身伤到底怎么来的,我再告诉你。」
「无心——」连冷相思都有点头痛了。
邢傲看了看冷无心,视线在屋里环绕一周,最后落在司徒静颜身上,淡淡的开了口:「我先说。」接着,便从中计被俘开始,包括中途被拷问及后来逃脱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只是有意跳过关于柳依依的一些片断。说到「三奇四邪」时,果然见冷相思和司徒静颜都皱了皱眉,其他人并无多大反应,又说到自己被叶和南宫瑾所救,只听冷无心冷哼了一声,其它几人眼中却不由有了笑意,再说到后来,思及叶可能遭遇不测,司徒静颜的神色也跟着黯了下来。
一番话说完,众人各有所思。
接着冷无心先开了口:「好,你说完了,轮到我说。你内伤外伤都很重,不过既然熬过了昨晚,就不会有性命之忧,按我给你配的药,你身上这些绷带不日就可取掉,」冷无心说着,顿了顿,「可是还有两件事我办不到,一是我解不了你身上的毒,二是我接不了你断了的经脉。」
邢傲脸上未有太多表情,司徒静颜已现出忧虑之色,「什么意思?」
「他四肢经脉尽断,手脚虽有感觉却毫无力气,而且他中了『邪气逼人』岳阴险的毒掌,毒已入心脉,我没见过这种毒,解不了,只能先帮他镇住,能镇多久、会造成什么影响,我还不清楚。」
话一出口,十一心直口快的张大嘴巴叫道:「啊,那不成了个废人?」刚叫完,便被冷相思赏了一记爆粟,这才捂着脑袋不说话了。
司徒静颜半晌说不出话,邢傲却似早已料到一般并不惊讶,只淡淡道了声谢。
屋里一时安静。
这次是冷相思先打破沉闷的气氛,「话说完了,人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二哥,厨房里热了粥和点心,你看……」
「没关系,我自己去拿。」司徒静颜笑笑,转身先出了门,
十一眨眨眼睛,冲邢傲道:「那我们也走啦,小哥哥自己保重!」说着拍拍塔的肩,塔便背着他站起来走了出去。冷无心不再说话也一并跟着走了。
屋里只剩下了邢傲和冷相思。
冷相思也站起了身,「那我也先告辞了。」话虽这么说,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相思小姐似乎有话要说?」
冷相思并不直接回答,只是看着门外,「那个高大的壮汉名叫塔,你刚刚一直在注意他吧?」
邢傲盯着冷相思,「是。」
「看出什么?」
「……他的武功相当高,可是脑子似乎不大好。」
「他也曾是叱咤风云一时的人物,可惜被人下了药,现在的他还及不上一个五岁的小童聪明。」冷相思说这话时,脸上出现一丝冷冷的恨意,然后她抿嘴一笑,「其实我也想给你下下药,省得我二哥烦心。」
邢傲看着冷相思,不答话。
「你刚刚一番话,几层真,几层假,几层试探,几层揣摩,你自己心里清楚。」冷相思说着,终于回过头来与邢傲对视,「我只想提醒你,最好不要在我二哥面前玩花样,你输不起。」
「……我记下了。」
冷相思没有再说话,只是笑笑,便走了出去。
冷相思出去不久,司徒静颜便端着个盘子走了进来,迳直走到床边坐下,将盘子放了,先端起一碗浓稠的汤药来。
「来,先把这个喝了。」
邢傲闻了闻,皱皱鼻子问:「是什么?」
「止痛药。无心给你疗伤一直没用,所以你伤口才会那么痛。」
见邢傲狐疑的目光,司徒静颜解释道:「他心里怨你,故意没用这药,不过那孩子嘴上虽硬,毕竟是医者心,还是把药给熬了,放在厨房里留张字条叫我带过来。」
「……他肯医我已经很难得了,这点小事不打紧的。」
「你不介怀就好了,其实他医你的时候下手特别重,好像还故意多捅了你几刀。」
「……」
说到冷无心这性子,司徒静颜也只得无奈的摇摇头,「无心就是个小孩子脾气,说穿了性子单纯得很,他讨厌你就会明明白白表现出来,也就做到这个份上而已,不会用什么歹毒的法子,更不会耍什么阴谋手段……」说着,见邢傲下意识的咬起嘴唇,心中不由好笑,「我当他亲弟弟一般,你不跟他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好了。来,先把药喝了。」
邢傲只是摇摇头,「若是止痛的药,我还是不喝了。比起痛,我更怕意识被麻痹的感觉。而且疼痛更能激发我求生的意志,伤口这样才会好得快。」
想起邢傲自小接受的教育,司徒静颜轻叹了叹,放下了汤药,「你的神经总是绷得这么紧,即使在我身边也没有丝毫的松懈吗?」
「嗯……」邢傲有些费力的挪动着,靠进司徒静颜的怀里,仰头眼巴巴的望着他,「静颜,喂我。」
「你这孩子!」还是如当初一样,一面是远超出常人的紧强冷静的龙帝,—面却又是渴望关爱的小孩。真正能宠他的人,这世上怕也只有自己一人了吧?
舀起碗里的粥,细细的吹了,一口一口喂给怀里的人,司徒静颜觉得偎在自己怀里的像只撒娇的小狗,就差没摇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