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之前自己所言,既是做了选择就该承担所有,不论那结果合心与否。
他既已决定隐去心中不该起的情愫,那么就只能步步退回最初的位置上,甚至离得更远些,片刻前的温情关怀已是他能给予的最后。
「是吗?」轻笑带过,徐晨曦也顺水推舟不再要个明白,本来他也就不期待着古天溟会是同他一般的选择。
很久很久前,早在认清这份心情前他就已明白秤摆两端盘石坠地的一头不会是自己,青浥古家大概是百来个徐晨曦也抵不上的份量,虽然明白归明白,话真讲开时难免还是有着点落寞。
漫漫俗尘扰扰人世,他不敢奢望成为谁的唯一,只期待着也许可以做谁的第一,让他知道有人是真真切切需要着他的存在,不只是利用而已……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结果最适合他们之间。
既然不可能朝朝暮暮天长地久,又何必挑明这份情徒添惆怅?他俩间横隔着太多人力改变不了的定局,就算古天溟能拋开所有的责任包袱,也撇不去眼前这桩──
生离死别。
存着这份心有过交集也就够了。
「……吻我。」
俯下身,让发丝恣意垂洒在身下人的胸膛上,徐晨曦暧昧地贴唇在人耳畔软语低喃,浅浅吸吐拂颊轻送,一言一举尽是诱人魅惑。
只见难得的错愕再度出现在那张总处变不惊的俊脸上,古天溟几乎要怀疑是压不住毒素才生出这旖旎幻觉。
这一次,他发现自己完全捉摸不透那双眼里流转的光韵。
彼此都是聪明人,他不认为方才话里的拒绝对方听不明白,而拖泥带水、强人所难也不是他们这类人的作风,可眼前扑面的气息和魅惑的耳语……
「吻我,我就相信你是真的没在怪我。」
几分赖皮的口吻,莹莹漆瞳里荡漾的却是再认真不过的决意,犹豫半晌后古天溟终于投降地轻叹了声,伸臂拥住人迎上自己的唇-瓣。
也许是困境让原则变得模糊,也或许是眼前人儿的风采太叫人难以抗拒,古天溟放纵自己再一次汲取这份令心狂擂的柔软。
如果说方才的是种错觉,那么刻下还能用什么解释?唇抵舌缠,肆意汲取着彼此的温暖,柔情尽倾。
不必言语,交缠中的渴求已泄露得太多……
兀自缠绵着,古天溟却再次皱起眉停下动作,伴随甜美津-液入喉的还有阵苦涩药味,然而还不及反应就被怀中温暖连点数穴,动弹不得也开口也不得。
「呼……能叫大门主一连上两次当的,在下大概是古今第一人吧?」抬手轻拭唇边唾泽,微喘中面染赤霞的徐晨曦笑得既开心又得意。
这多少证明了这男人是真的对他不设防吧。
即使比不上青浥,比不上古氏亲族,但至少,他仍在这人心中占了特别的一隅。
谈不上气恼或懊悔,古天溟单纯地只是猜不出此时此际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让人好图的,以目相询,奈何对方根本不理睬他,莫名奇妙地径顾解着他的外衫。
干麻脱他衣服?还来不及多做揣测,就见人脱完他的复又脱起自己外罩的湖绿长袍,片刻后却是拿着这袍子穿套在他身上。
「别怪我,是你说的,黄泉路上不跟我一道走。」拉过人虚软的胳臂扛上肩,徐晨曦狡黠地朝人眨了眨眼,接着架着人朝南片的舱墙挪去。
「再说……」
贴掌于壁,气纳丹田,才动念便是股钻心锐痛,徐晨曦咬了咬牙,澎湃内息依旧如猛虎出闸直递掌间。
「……我也不想让你跟着走。」
呢喃声掺杂着木碎巨响,缕缕不绝的鲜红也伴着低语自唇间蜿蜒淌落,说话的人却只是抿了抿唇,微一顿后便托起伏肩的身躯身倾力朝远处河面上的浮木掷去。
落水前,古天溟最后看到的便是黑漆中那一抹映月的素白,沁染着血彩却笑如三月春阳。
第十章 诀
意冷 心灰 爱恨 俱成空 义断 情绝 一笑 泯恩仇
霍然拉开门,只见舱内烛火已灭一片漆黑,衬着月光却依旧看得出壁上破了个臂长见方的大洞,粉靴一跺封若樱便想一探究竟,步履刚迈旁边的青衣男子就伸手搭上了肩。
「泸瑜?」耐着性子停步,虽然不明所以,封若樱却也深知友人的心思素来缜密。
「小心有诈,人在那。」
顺着青衣男子的目光看去,封若樱这才发现角落里还有抹玄影背人盘坐,再仔细朝洞外远处望了望,银白月光下,河面上浮沉的物体隐隐泛着蒙蒙绿彩。
琢磨会儿,遑论里头这头虎不但未死看来还有不小的气力发脾气。
「打也打了,想必骂也骂了,连妾身这船都让拆了一面壁去,门主大人气可消了点没?妾身猜这『留情』的滋味大概是不怎么好受,也难怪古门主会发这么大的火。」揶揄的口吻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口吻,倚抵着门板的丽人眉梢唇边尽是戏谑。
「说来晨曦这人吗,武功平平脑袋倒还有几分灵活,不过看来还是不讨古门主的欢心哪。也是,毕竟若非他搞鬼,凭门主的能耐应该不会这般轻易地被困在这儿对吧?」
仍是一片静默,不论如何挑衅,角落的黑影始终不予回应,甚至还点动作也没有,久等不到回音封若樱也觉得无趣,偏又不敢过火真把人激怒,天知道这位青浥之主还有几分反噬之力。
「算了,天亮再来跟古门主问安吧,三更半夜地门主睡不着妾身可困得很。」掩嘴打了个呵欠,封若樱慵懒地朝身旁青衣男子吩嘱着:「泸瑜,让人在甲板上看着点,万一门主大人不小心从这破洞跌了出去,咱们可得赶快把人救上来。」
毫无掩饰的语声当然也是刻意说给人听,奚落之意倒是大过实质警示,封若樱当然不会认为南水同盟的龙头会做出这种狗急跳墙的蠢事,再说真若以为这样可以逃得了,刚刚就该跟他揍出去的倒楣鬼一块下水游了。
直道舱门合拢一切终归静寂,角落里面壁的黑影才慢慢有了动作,却是身子一歪软地朝侧边倒去。
痛……已分不清究竟是哪个地方的痛楚狠狠袭来,徐晨曦痛得完全提不起半分力气,连想屈膝蜷起身子都做不到,只能向团摊泥似地瘫软在潮冷的地板上。
费力吸吐着每一口气,在这副太过沉重躯体里唯一还算自由的就只有走马灯般乱转的思绪,过往的、现在的、现实的、空幻的纷至沓来,混成一片乱七八糟的色彩。
他不是快死了吧?半垂着眼帘,徐晨曦已经无力再去计较脑里的浮光掠影是不是自己想看的,如果刚刚也是这么痛的话,他真怀疑自己还会把那唯一的抑毒药物这么大方地送到别人嘴里去。
「可恶……」死咬着唇,抑不住的痛吟还是断续地从唇-瓣间逸出,尽管早已唇血斑斑找不到一块好皮,咬的人却似一无所觉丝毫没放松点阖齿的力道。
天亮是吗?等到天亮后那家伙也该安全了吧……疲累地闭上眼,徐晨曦竭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想点有用的事。
虽然事情不完全如他所预期,横生枝节多了不少麻烦插曲,但结果大向上倒没多大的偏差,自己留下古天溟也给弄了出去,顺流十里该会漂到那个沉什么旗主的眼皮下。
运气再好点的话,也许会让后头紧追的擎云他们先捡上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