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轻轻的叹息,轻轻的躲进云的深处,仿佛不想再看,不想再听,也不愿再管。
弹指一相思,摧命亦相思。
………………
「你还在这里啊?」笑意盈然的走上前去,「是不是输了我不服气啊?」待到近了,见了光下的容色,语声突的凄厉:「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把唇边的血丝一抹,少昊勉强的笑笑:「没事,旧伤复发而已,别大惊小怪的。」
「胡说什么?」辛夷也不理他的言语,只是将他的下巴一抬,细心观察他的面色。
看着脸色越来越沉重的辛夷,少昊笑着把她的手挥开:「没用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想轻松的说些什么,却发现居然也笑不出来了,叹一声:「什么也救不了我了,司壬加在我身上的法力开始减弱,咒术的真正力量显现出来了。」
「对不起…我……」
「你道什么歉?和你又没有关系。」这一次才真的是失笑,少昊摇头,这个女孩啊,真是善良过头。
「不,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努力想抓住心里的感觉,辛夷有些困难的表达着自己的心情,抬头的时候,却发现对方都完全没有在听。
站在窗边的,从外表丝毫病态也看不出来的男人,坚定的眼神和刚毅的容颜,一直看着远方,当他人不存在般的专注。
眼眶模糊,那一句已到嘴边的话,她真的问不出来。
——你是…在想…他吗?
你是…想……再见……他吗?
「总算找到你了!」门边传来的声音惊醒了各怀心事的俩人,转过身去,是气息凌乱的司壬。
「怎么了?!」直觉不对,司壬身为至高的祭师,有什么事需要劳动他亲自跑的这样急促?
「快赶往困龙江,王有危险!!」竭力压下喘息,司壬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下一秒钟,少昊已经拎住了他的衣领,眼里隐见火光:「——说清楚!」
「我昨夜观星,看见王的主星离位,摇摇欲坠,不出十天,必有灭顶之灾。」一气把话说完,人也力尽。
见到毫不犹豫的冲向门口的身影,辛夷嘴张了张:「少昊——」
回头看她:「什么?」
抬起的手又落下,沉吟片刻,仍只是微微笑了:「…没什么。你要好好保重,和王一起好好回来。」
怔一下,唇扬起,「我知道了!」
伫立良久,直到再也看不见少昊的背影,才忧心忡忡的看向司壬:「这样有救吗?」
已经缓过气来的司壬也站到她身边:「我也不知道……但去了……总比不去的好。」
「不知道?!」诧异这样不肯定的语气,以司壬的法力,怎么会什么都看不出来呢?难道——「王,他是……?」
默默点头:「不是他。——是他们。」
「天上星,天上人,天定命…」辛夷喃喃自语,是略带嘲讽的不屑:「他们的命运,老天的权利吗?」
「那两个,来这世上的这一遭,原是为了什么呢?」司壬也轻喟,「他们…也许不该相遇……」
「现在不是该与不该的问题,」冷冷的刺出口,是对司壬的不以为然,「我……不管他们的真身是如何,兰陵是我的王,少昊是我的朋友,他们能活着,能幸福就可以了。」
「这样吗?」司壬也不动气,作为祭师,他只是认真的思考着这件事对祁国命运的影响,「能活着的话,那…也就真的可以了。」
两个人一起沉寂下来,感受着这种明明白白的焦虑,和灼人的等待。
………………
「这是什么?」
「不知道,拿去给王看看吧。」
几位将军大气也不敢出的站着,看着兰陵将那圆圆的淡紫色的小虫子拿在手里,脸色沉郁,翻来覆去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兰陵才开口:「诸位将军有否听过青蚨?」
对视一眼,阅历丰富的老将绵亘进前:「是《搜神记》中的一种飞虫吧?」看见兰陵轻轻颌首,他续道:「据说这种虫虫分子母,捉住子虫,母虫飞来,捉住母虫,子虫飞来。若将其血涂于八十一枚铜钱上,则不论使用子钱或母钱,都会飞回来。所以青蚨也作金钱说。」
「王,莫非这种虫就是青蚨吗?」解释之后,立刻就有人联想到了。
微微摇首,众人皆是不解,兰陵神色复杂的缓缓说道:「不,不是。不过……它们比青蚨可厉害多了。」
「青蚨有血亲相吸的天性,但是因为本身脆弱,所以很难养活。这种虫叫做噬蚨,也是蚨的一种,色紫,体小,微圆,是常常被用作训练游鬼时吃掉它们尸气的一种蚨。」
「那么说不是很常见吗?」
「对。只是这种噬蚨不仅是吃尸气用的那么简单,你们看它的身体——在腹部中央有一条黑线——这条线一般的噬蚨是没有的,显然是有人刻意培育出来的。如果我记忆无差的话……」抬着额头,兰陵苦苦思索着远久以前,似乎有谁当做故事曾讲给他听的旧事。
…后来,那个女子就下了蛊,她至死都不放过那些对不起她的人……
柔和甜美的声音那么真切的从记忆里流出,滑过脑海,他簌的抬起头来:「是蛊!」
「是蛊。有人在这种噬蚨上下了蛊!」——蛊,咒术的一种,也是比较异类的一种。它的特点是咒媒都是各种小虫飞萤,咒引是法师本身,易遭反蚀,难以修炼,因此长久以来几已失传。
「蛊?」对巫术认识较深的衡高将军已经忍不住失声叫出:「那不是一蛰或是被附就发作吗?!」
「不对!」兰陵坚定的否决了众人的惊慌,「这种蛊并非咒人之蛊,对人类一点损害也没有。不过就是这样,才……」突然想起,抬头问拿噬蚨来的陆族:「是谁,在哪里拣到的?」
「是末将帐下的巡营官,他们于今早在距营以东一里的水塘里发现的。」
「只有这只?」
「是,据他回报,因为是种颜色形态均异于常态的虫子,所以就留了心,他们搜遍了那儿方圆几里,就只发现了这只。」
蚨都是成群的,且归群力超强,为什么居然只有这一只?兰陵一边想着,一边开口:「下去后重赏巡营官,加俸一倍,官升两级。」
将那只蚨攥在手心,脸上阴晴不定,以东……觉还湖和镜山,那里人烟罕至,山水险恶,是谁在那里养蚨呢?又养来作什么呢?
当时两国交锋的困龙江,是一条河势平缓的大江,祁国驻营在困龙江江心岛的正南方约五十里处,背依泫望山脉的浅林,其东为镜山,其西北为没雨峡,连接泫望山脉。在镜山及泫望的中间有一条天生峡,峡长百里,峡外即为祁国土,有重兵把守。与祁营东北角相对的是单营,单营背靠困龙江正东北为单镇庆廷,该镇有一座桥直过江去,也是困龙江上唯一的一座桥。两军均分别扎三营,各成犄角之势。(其实在这样的地方交战,一点都不符合兵法,不过请不要太追究,毕竟不是历史小说嘛。)
沉吟间,已经听见帐外传来的通报声。
「报,单国大司空来到,欲于我军商议和谈。」
还以为这是那门子的新笑话,将军们面面相觑。
——「和谈?!」
兰陵眼中寒光一凛,直起身来,杀气一个瞬息便逝,突然微笑起来,他淡淡的开口——「请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