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因为我的命,是很硬的,记得吗?以前无数次这样躺着,被别人说是回天乏术了,但还是活了过了来。所以这一次——我也不会死……
「司马大人醒过来了!快去叫大夫!!」
缓缓睁开双眼,因为不能适应突如的光芒,又迅速闭上,身体象是被撕裂了又拼凑起来一样,从受伤的中心起每一块都在呻吟。
对自己笑了,这是多么熟悉又很久没有经历的感受了?就算痛到呲牙咧嘴,至少,还是因为能证明这具身体仍活着。
房里霎时挤满了人,众人用激动又欣喜的眼光探问着他,大夫在惊叹着个人意志力造就的奇迹。
一个身影晃过:「司马大人,王给您的八百里加急。」单膝跪下,承上书信。
驱使着不怎么听使唤的身体,接过那薄薄的纸笺,也不忙拆:「王有什么多的交待吗?」
「王说『星夜兼程,不可有半刻迟缓,要是他不能看,就念!』」
唇角扬起,挥开伸过来想帮忙的手,少昊有些吃力的展开——然后,对这那几个凌厉的字迹,无声的笑了。
「你们出去,我想好好休息。」
兰陵你,也还是记得那些事的吗?也还是无法放手的吗?——那样,我就更不能放弃。
我——不准你死!——
***
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夜里。
因为初春的寒风吹的身上微凉,所以兰陵已经很习惯了在天未明的时候就醒来,多年以来,都是如此。冬天的时候、秋天的时候,他都睡不安实;而最近,似乎都没有这样的记忆了。
刚刚在梦中,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很吃惊自己居然把那记忆埋的那么深,那么鲜,拿出来的时候,连每一个表情都历历在目。
生命就是这一些和那一些的事和人,组成的片片断断,有的琐碎,有的重要,有的过眼翩迁,有的刻骨铭心。这本应该是无比重要的事,因为太过珍重,竟然放在心里被别的东西淹掉。他很好奇记忆的构造是怎样筛选和过滤着这些该记得的和不该记得的点点滴滴。
那时是真的开心,被人关注,被人拥紧,被人说——决不离开。
可是还是都忘记了,真是一点都没有说错,没有想错,但是,仍然重重击的他无力还手。这样没用的自己,连自己也憎恶。
那样的家伙,决不能原谅,也不会容忍。
翻个身,着迷的看着屋梁间错落有致、含嵌镶接的木橼。真是奇怪,这样精致用心的建筑,却不能给人温暖呢;纵然燃了火盆,纵然焐热了被褥,也比不上被那家伙抱在怀里的炽热,久久不散,热气萦绕着,裹的人总是昏昏沉沉。
热血上涌,脸上一阵绯红,因为想到某些东西而羞惭不已。
他不能对自己撒谎,欲望,本来就是人最原始的三种需求之一。在以前,他都把那当做是一种兽性的低级冲动,而且讨厌女人的心态,让他在那些时候都是用公事来冲淡,还被那家伙嘲笑是否不行。
被紧紧缠抱,唇齿交接,迷乱的、放肆的爱抚和吸吮……饥渴,热望,快感,让他有时候都不敢相信的自己被从体内剥离出来,赤裸裸的呈现在他的敌人面前。
身体和心,都是一样的空空洞洞,而他想要的,居然只有那个人能一再填充。
呼……好像已经是不可救药的样子了,身为男人的自觉,让他想从这种情景里逃开,但是已经迟了吧?因为,他比较在意的,竟然是被胁迫与人发生关系的耻辱,而不是对方也是男人的事实。
那家伙,会活着吧?知道那人是有多强悍的呢,而且答应了自己的事几乎一次也没有爽过约。这样的话,可以预期他们将可能还是一样的纠缠不清。
枕边的人;要杀的人;——将头依偎上靠枕,兰陵轻轻笑,也许,会在某个时候,将匕首刺进你的胸膛去呢。所以,你不能死在我之外的人手里,因为这个游戏,才真正开始。
很久很久没有的,热血沸腾。
***
「司马大人,您伤口才结疤,还是不要起来活动为好。」忧心的声音,却只换来满不在乎的一笑。
「不说这些,我要你们办的事怎样了?」
「已经照您的吩咐一一办妥了,可是,为什么不向朝中请援呢?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就算有这样的计策,也难以分兵施展啊!」
「你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朝中会一点动静也没有吗?」笑的胸有成竹,好像是与谁共谋了什么。
「就算现在调兵支援,也不可能在计划开始前及时赶到啊,而且朝中根本没有增援的意思。」
「你跟着我出征也算有将近十年了吧?你什么时候看见兰陵和我一起的时候因为计划不周而输过?」
「哦……」想说王现在又不在,但是却没能开口,因为少昊大人看起来好像很有信心的样子,他们俩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出了无声下的疑虑,少昊有些无奈的摇头:「世界上,有些事不只是看见才存在的。」然后似乎硬是不打算为对方解迷,只是在困惑的目光中转开了话题:「就照我吩咐去办,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呵呵,兰陵,你和我,爱好还真是不好啊!一样是这么喜欢故弄玄虚,而且一样以让人不知所谓为乐。是我学了你,还是你象了我呢?
***
摩云山脉,伏鹰涧。
「大,大人,追兵已经来到涧口了,我们的人快挡不住了,怎么办?」
「撤退,把敌人引进来。」
「这怎么行!这是个死峡,我们要是让敌人进来了,不就成了瓮中之鳖了吗?!」
「就是死峡,才能将敌人诱进来。」
「可是我们根本没有兵力包击敌人,这不是自杀吗?」
「我们有!」转过身,笑笑的看着因为担忧而满脸大汗的人:「兰陵会给我们兵!」
「嗯?……」他倒是有些担心司马大人是否病后初愈,头脑不清了。
「不要闲着。照我的话做!」一反平日的嘻哈,少昊整个人变的魄力十足,强大的压迫感让人毫不怀疑违背他命令的后果是有多么惨烈。
「是!!」反射的应声,被那威霸凌人的眼光震住,反对的话霎时忘记了。转身传令,竟发现一滴冷汗从额头滚落。
满意的看着离开的人,少昊扬眉,冷冷的笑容竟象极了某个人,那是,狩猎之前的笑容。
这一场,是我和你的对手戏,没有别人可以打断的,只属于我们的空间。
——兰陵,我不会认错你吧?
***
无心的拨弄手中的书页,辛夷偷偷抬头看了临窗而坐的兰陵一眼。
眼神无焦距的游移在窗外的花木扶疏间,交叠的膝上放着一本奏折,但是从刚刚起,就没有翻过一页。
心里叹息出声,从几天前就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象是思想已经远远的去了某个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她所不能到达的地方,和——某个她所无法企及的人在一起。
她是否变的越来越丑陋了呢?她不能否认她心里的焦急和疑虑,因为,越接近兰陵,她就越发现萦在兰陵身边那无处不在的影子。
她听着侍卫抱怨说王和大司马总是偷偷溜出宫去,害他们被找不人的总管责骂;她听着兰陵的贴身侍从跟她说王和大司马怎样整夜整夜的喝酒下棋,高歌到天明;她甚至听着司空大人得意的称赞王和大司马是怎样难得一遇的治国带兵奇才,他们的配合有如天成,是如何的完美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