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远去的背影,心仿佛被捏成千片万片,碎成烈烈燃烧的火焰。
——去了解、去守护……我……做不到的事——她能!
为什么?!不是已经决定了吗?不是无怨无悔吗?——为什么心里仍是这么抑不住的狂烈。是——嫉妒……将你让给别人,我不要!
可是,再次面对你全是怨恨和强装坚强的眼,——我……真的不能。
——逃避,是吧?说对了呢。——我,是不是太怯懦?
——唉,兰陵你哦——
………………
冬天的清晨是夹杂着些许勉强和紧迫的,寒气总是悄悄到来,不小心就会被惊醒。
站立在窗前许久,眺望远方到身上也觉有寒意,他回过身来,走近帐帘。轻轻撩起一角,生怕惊了熟睡的人——全无防备的样子,看的人竟有些痴了。
小心翼翼的在榻边坐下,少昊不禁伸出手去将兰陵颊边的乱发拨开,让他能将兰陵的模样看仔细。——兰陵面朝里,伏睡在榻上,许是怕冷的缘故,被褥紧到颌下,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清丽的眉紧紧拧起,象是在作什么恶梦似的痛苦。
心,不禁随那纠结的眉目哀鸣。
——你是梦见我吗?蹙眉是因为连睡眠都不能安心吗?这样的睡姿是在防备谁吗?你是怕再次被谁伤害吗?你只能这样保护自己吗?
——我是做了些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的伤害你……
——对不起……
「……兰陵……」象是呓语,又似最温柔的呢喃,不由自主就这么叹息出口了。
榻上的人并没有醒,也没有任何动静,看他睡的沉沉的样子,少昊有些无奈的笑了——昨天真的把他累坏了呢。一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把眼前的人拥在怀中,一想到从此后这最心爱的人便与他再无干系,他就止不住想将兰陵紧拥至完全融化为一体。
——「知道吗?我曾真的想杀了你,」抚上兰陵丝般柔亮的发,无限爱怜的描摹那绝美的侧影,他不觉轻声诉说:「可那时我想起了我父亲——他刚去世,以前教过我们兵法的——你记得吗?想起他一个人躺在棺木里,好像只是睡着的样子。——你死了,是不是也会是那样呢?——平静,安祥,好像世上的一切痛苦都远离了一样。只是,我知道那是假的——只要是活人,都不会有那样的安宁——我们总有太多的欲望——你,会要那样的安宁吗?」
他笑起来:「——不会。你是比谁都更激烈的,安宁对你没用,所以我什么也没有做。一直看你到天亮,——你知道吗?」
禁不住附下身细细的吻兰陵紧合的眼眉、鼻尖、脸颊和唇瓣,流连的闻着那发间的幽兰清香。——我没有杀你,因为那样不可能得到你;我没有杀你,因为比起所谓安宁,我更爱你现在的样子——就算只是你怨恨着我,永远也不会原谅我的样子。
「兰陵……兰陵……」哀求还是温存,自己也迷茫了。
「——曾想过对你说那一句话,可是,我已经没有那种资格了。」
所以,你还是别要听见吧。我找遍心里的全部词语,仍是开不了口——爱,说起来是容易的;可是加上了那两个字却是这么的沉重——
我爱你。
虽然我完全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更没有法子去证明。
——我爱你。
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就会发甜、发苦,因为我除了这个已无话可说。而若我不说的话,我的世界也许下一秒就会就此崩溃。
能为你作的事,也许只余了一件——
再次贪婪的看了那人一眼,不知为何心头居然有点苦涩的安慰:「兰陵,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
惊觉的收声,站了起来。——是走的时候了,还在留恋什么呢?
一转身,头也不回的坚决走了出去。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被包裹着的黑色水晶慢慢张开,重重咬住下唇,侧过身来。阴影拢住了无表情的动人脸庞,黑色的水晶没有焦距的盯着某个点。就这样凝成雕像般的迷失,一语不发。
——兰陵,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
***
——有……两个兰陵——
是什么意思呢?辛夷一边想着一边走着。少昊大人离开将近半月了,这句话却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桓不去——她是否太笨了,这样明显的提示也想不明白——(或是不愿想明白?)——
突然驻足在临渊阁,是因为看见了她朝想夜念的人正在人中间。
有点迷惑的走近,辛夷发现自己好像有些莫名的了悟。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子的王——这样子象王的兰陵王。
众将环绕之中,兰陵指点着战略部署,气度从容的象是只高棋,而他必定是赢的一方。身边的人都无不心悦诚服的连连点着头,也许因为那是一步不由人不赞的好棋的缘故。
——为什么她以前都没发现过,他是这么有君临天下之威的男人,——这样的王,她从未见过,若不是她一向坚信自己的记忆力,她也许要以为,那天那个有着脆弱和易受伤害眼神的美丽的人,和发生过的事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这样的他,也是很美丽的——但不再是那种叫人想去呵护的柔韧,而是一种让人想去追随、想去仰慕的傲气。
交织了柔软和强硬、畏惧和坚定、骄傲和不安,这个她以为很熟悉的男人,在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和混淆。——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人啊,这个和那个,哪个才是真正的呢?
而她,是越陷越深了呢。
一个声音吸引了她胡思乱想的头脑——
「王,用司马大人作饵,不会有危险吗?要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真的要袖手旁观吗?太冒险了吧?」
兰陵居然笑了起来:「绵亘将军,你太低估大司马了吧。——他可不是这么脆弱的男人啊,而且你们要是贸然出兵支援,打草惊蛇不说,别人不一定领情哦。」
想想司马大人倔强高傲的性子,还有今次计划的高度机密,绵亘有些自嘲的笑了:「也是,司马大人一向用兵如神,不会有事的,是末将太多心了。」——笨蛋,大司马是王的左膀右臂,也是王最信任的人,王是不可能让他有什么事的。
兰陵淡淡道:「这也是将军你关心所至,人之常情,不足为怪。」顿了顿,他抬头问身边的将领们:「诸位将军还有何异议吗?」
「末将领旨」「末将领旨」「末将……」
众将一一告退之后,兰陵仍对着桌上的地图仔细研究。
突然,他身子一直,朝右斜侧冷冷清喝:「什么人?出来!」
站在那里的,是有些不知所措的辛夷——是,所谓他的储妃的女人。
你来干什么?——轻易就从那双冷眼里读出这样的话。辛夷有些混乱,因为若一直以为的人是错的,她真的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
有点泄气的想离开,刚刚听到的话却浮上心头,——不行,她要说出想说的话,还不能就这样逃开。
「王,不要让司马大人作饵,他真的会有危险的——」平时,少昊大人也许是很强悍的,但是在他已决心以死赎罪的时候,任何的机会都是他葬身的隘口。
兰陵意味深长的瞅着她:「你倒是很关心他嘛。」
脸一红,心却不乱:「您难道没有看出来吗?少昊大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