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我简直无言以对,恨不得拿头去撞墙,我怎么可以那么可恶,生在富贵人家,脱离广大人民群众贫苦生活。我怎么可以站得那么高,俯瞰众山小,不见路有冻死骨。
伙夫四人天天在屋里搓麻将,狐狸出外探听消息,因为这—伙人中,就他长得还算正常人,另外几个都是典型的坏蛋面相,一出门先被巡警盯上。狐狸天天穿套中山装,戴个小眼镜出出进进,看到的人还以为我们这里办了先进政治学习班。
狐狸的眉头一天比一大皱得紧,我见状,心花怒放,还以为他们事迹败露而我得以逃之天天,谁想狐狸却揪住我,不解地问:「我找了许多天,可你那个成浩司,怎么就不见踪影呢?」
「嗯?」我一愣。
「他是不是卷着你的钱跑了?」
「哪里,哪里,我没给过他一分钱,我们是单纯的肉体关系。」我朗朗道。
「哦,是吗?」狐狸叹道:「真难得呀!」
伙夫也感怀不已,「如今这世道,不求回报一心奉献的人很少见啦!想当年,我们老大每回从监狱长房间叫来,我们都能有几个肉包子吃……」
伙夫还未及说完,一个饭锅就向他飞过去。
我望向狐狸秀气的眉眼,深感命运的不公。
伙夫做的紫菜蛋花汤,紫菜是紫菜蛋花是蛋花,泾渭分明,美味非常,我白天可能是喝得太多了,夜里就想小便,我用脚踢踢旁边床上的狐狸。
狐狸有极敏锐的感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有忍者的天分。我半夜就算翻个身,他都会竖起耳朵警觉半天。
看我还老实地被绑在床板上,他放下心来,不满地小声问:「干什么?」
「我要上厕所。」
「等明天早上去海边时!」
「等不及了。」妈的,我又不是训练有素的警犬。
狐狸极不乐意地翻过身坐起来,把我从床板上解下来,牵着绳子,带到门外去,站在墙边。
我埋怨地嗯了声,道:「先帮我把绳子解开呀!」
「想得倒美,你跑了怎么办!」
「那你帮我脱裤子!」我道。
我听到狐狸愤怒地咬牙声,他做这档子事已经做得极端厌恶了,此时怕是恨不得一脚踹上我的脸。
我嘿嘿奸笑两声,看狐狸老老实实帮我解开身后的绳子,还厉声喝道:「别想着逃跑,不然即刻扔你去喂鲨鱼!」
我揶揄道:「鲨鱼这种鱼类,一般只在深海区出没,此前你要买艘快艇把我送过去呀!」
狐狸朝我屁股上狠狠一脚,我踉跄着向前跌去,跪在沙滩上,这时候,耳边闪过一种声响。得益于我看了很多港台警匪片,有非常专业的质素,我一下子就听出来,这咯啦的一声,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接着又是连贯的几下。
海浪拍打不息,狐狸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他毕竟还是个文人。
我心中窃喜不已,大概是成浩司得到了我的消息。虽然我不奢望他真的像个英雄一样腾云驾雾来救我,可是报警这种事情,大家相好一场总是可以帮忙一下的吧。
我不动声色,从沙滩上爬起来,半转身,佯作去拉裤链,看狐狸嫌恶地扭转头,我趁机腾起一脚踢上他的脸,然后飞快地跑开。
我朝听到声音的方向,欢天喜地奔过去,恨不得扑到警察叔叔怀里,可又一个动静响起,把我吓傻了。
那是真正的枪声,虽然在电影里听到耳朵都长茧了,可真的身临其境,感觉却是不同的震撼。
我的大脑瞬间被这种清脆而轰隆的声响占据,失去所有思考能力,呆站在沙滩上,直到身后有重物压来,我几乎惊叫出声。
我被扑倒在沙滩上,回过头一看,原来是狐狸,看他张口欲骂我,急忙伸出手去紧紧捂住他的嘴,把他拉到屋外—侧躲起来。
枪声停下来,刚刚进屋的人止出来,我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问:「全都死了吗?」
另一个声音:「还差两个。」
寒毛——连头发部根根直竖起来,狐狸狠狠拧我的胳膊,我也忍住不敢吭声,虽然脑中一团浆糊不明所以,可是我知道若是破他们发现,死路一条,因为我们就是那「还差两个」。
狐狸被我捂住嘴,几乎要憋死,我瞪他眼,轻声道:「别出声呀!」
狐狸点点头,我才一点点放开手来,幸而海浪的激烈拍打隐去了我们因恐惧而粗重的喘息声。
屋里人的对话也因此听得不那么真切了,我竖着耳朵努力分辨每个音节,这时候狐狸推推我,焦急地问:「他们说什么?」
我不耐烦地回答:「你自己不会听!」
狐狸不语。
我回头,问:「你不懂英文?」
狐狸低下头:「若是懂,也不会在香港那么多年也没找着工作啦。」
对,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木屋里的人,我虽然看不到长什么样子,可他们全部说英语,而且不是香港人习惯的英国腔,而是美式英语。
这就很奇怪,狐狸他们一伙乌合之众,再怎么胡闹也不会涉及跨国犯罪,怎么会有美国人来找他们的麻烦?
那么……他们是来找我的麻烦的?
开什么玩笑,我柯炅乃一遵纪守法良好市民,连偷税漏税也不曾有,一生都不会跟犯罪分子扯到一起的!
这么说来,他们想必是认错人了,要不就是手痒,想找几个活体练练枪法,这十里长滩除了这木屋没别的目标物,自然首当其冲。
自我安慰后,我松了口气,谁想那个男人又说:「放火把这房子烧掉。」
狐狸着急坏了,问我:「他们究竟说什么呀?」
我随口翻译道:「他们要放火烧房子!」
「什么?」话刚出口我就追悔不及,狐狸并不知道伙夫四人在房间里已经被枪杀,他是很有义气的大哥,听到这句话急得跳起来要去救他们,不顾后果向那些人冲去。
我心中惨叫一声,拦已是拦不住。
狐狸冲出去的同时,我就听到一阵枪声,接着是狐狸的惨叫声,我心知不妙,转头就往沙滩的反方向跑,为时已晚。
骤然间四周亮如白昼,几个男人举着比探照灯还亮的手电简,从我正面徐徐而来。
他们说:「找到了。」
我腿肚子打抖,一下子跪在沙滩上。
听到狐狸一连串的尖叫声,这小子居然还没死。
狐狸冲我喊:「你快听听他们叽哩呱啦说什么呀!」
「他们说,你再乱动就打穿你的肠子。」我真是世上最尽职尽责的翻译,死到临头还兢兢业业。
狐狸哀求着,「柯大少爷,拜托你赶快想想,你究竟得罪了哪路大哥?」
我和狐狸两人吓得瘫在沙滩上,像两只水母似的,抱在一起泣不成声,灯光白得吓人,打在我们俩身上,成为最没骨气男人的写照。
四周的人身形高大到恐怖的地步,手里举着电筒,身影绰约,如鬼似魅,他们接连喝了几声:「别哭了!」
狐狸是听不懂,哭得更大声,我本想听话的止住,可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
面前的一个男人向另一个男人的方向歪歪头,对他耳语道:「这小子怎么有点儿像浩司身边那个……」
另一个人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浩司若是见了这种娘里娘气的软脚男人,早一脚踩碎他的头!」
第六章
如果你看过一篇名为《小流氓遇上大坏蛋》的小说,我就不必再费力解释眼前这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