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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浓如言站起来,走过去。

  “坐下。”他又说。

  意浓坐下。

  他盯著她看了半晌,不知为何,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好像没有了初见那一日的光采与骄傲。



  “拿起你的酒杯,上床前,我们该喝交杯酒。”他说。

  依他所言,她照做。

  他也拿起酒杯,两人交杯喝酒。

  新娘子象征性浅浅轻啜半口,便将酒杯放下。

  娄阳倒是仰头一口喝光杯里的酒,然后定睛看她。

  即便浅啜,新娘的面颊还是即刻透出晕红,娇媚的脸庞,看得出不胜酒力。



  “今晚是你的新婚夜,你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低沉的声音放柔了些,眸光温存了些,甚至有了点笑容。

  “妾身嫁进王府,一切恪遵夫君的吩咐。”

  “我是问你今夜有什么感觉。”

  她不言。

  “说话呀!”他的语调仍旧慵懒,可是温存淡了一些。

  “妾身……不敢有什么感觉。”她答,声调低弱了一点,气虚了一些。

  娄阳盯著她看了半晌。“你在跟我斗气?新婚夜就跟我斗气?”

  “夫君说什么,妾身不明白。”

  “不是斗气,那么为什么现在的这个你,与那日在柳先生画室里见到的你完全不一样?”他看她的眼光变得锐利。

  “妾身——”

  “抬起你的眼,看著我说话。”他打断她,不耐她低垂双眸,整肃面孔,像个小媳妇似地畏缩,虽然她现在的确是一名初嫁的小媳妇。

  听闻吩咐,她抬眼,黯淡的眼神幽幽柔柔地望向她的夫君。

  看到这双眼,他皱眉。

  “你,在跟我斗气?”他再问一遍。

  “妾身不敢,妾身也不会与夫君斗气。”

  “噢?为何不敢?为何不会?”

  “妾既嫁与夫君,自此谨守妇节,熟习为妇之道。”

  他挑眉,以为自己醉得不轻,所以听错。“你说什么?”

  “妾既嫁与夫君,自此谨守妇节,熟习为妇——”

  “够了。”他打断她。“我听懂了。”他脸色微沉,酒醒几分。

  她见夫君神色疲累,于是端庄地站起来,绕到他身边,恭敬温柔地欠身细语:“夫君累了一日,让妾身服侍您就寝。”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站起。

  “请夫君让妾身服侍您就寝。”她再说一遍。

  瞪著她看了半晌,他终于慢慢站起来。

  意浓上前,按部就班地服侍他脱衣,脱到他的鞋袜,她居然跪下,侍候他脱鞋。

  他冷眼看她,眼色深沉,似在研究。

  “今夜你怎么不笑了?”他忽然问她。

  她抬眼望他,不明所以。

  “我想看你的笑容。”他又说。

  她依言,柔顺地微笑。

  “不是这样的笑。”他脱口而出。

  她莫名所以,笑容消失。

  他突然感到屋子里似乎有点闷热,让人心头烦恶起来。“记得吗?笑有数种,无可奈何、大悲大喜、恍然大悟、甚至是因为不可思议而笑!刚才你的笑,是哪一种?”他问。

  她睁眼看他,似乎答不上来。

  “我等著你说话。”他再开口,脸上已经没有笑容。

  “夫君说是哪一种,便是哪一种。”

  他眼睛一亮。“因为不在乎我的想法?”

  她摇头,温柔地笑:“夫君说什么,妾身便是什么,妾身以夫君为天,一切以夫君的主意为主意。”

  他愣住。

  她在玩什么游戏?

  “你再说一遍。”他眯眼道。

  “夫君说什么,妾身便是什么,妾身以夫君为天,一切以夫君的主意为主意。”她又说一遍,然后再加一句:“夫君,您累了一日,应该歇息了。”

  他一时看不透她。

  “第一次见你,我记得你很高傲,那一日你并未理我。”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直说无妨。”

  他的新娘像个木偶、像个傀儡,等待著他两手一扯一拉,才知道要开口说话。

  “因为小女子受阿玛教诲,应恪守女德,不得与男子私下共处一室,更不能面对面说话。”

  他皱眉。“所以?”

  她莫名看他,好像不明白他的“所以”,问的是什么。

  他用力吐一口气,因为他俩好像没有一点灵犀。“所以呢?所以那一日,你因为不敢失礼,所以不敢与我多说一句话?”

  她点头,怯怯不语。

  他眯眼看她。

  “那今夜呢?你已是我的妾,想对我说什么?”

  她竟然问:“妾身该说什么?”

  他心寒。“就说你今夜想说的话。”开始有点意兴阑珊。

  她犹豫了一阵子,然后才嗫嗫地说:“妾身——妾身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必一直自称为‘妾身’,你叫意浓,是吗?”他敛眼,把玩起刚才喝过的酒杯,甚至不再看他的新娘。

  “是。”

  “那往后我就叫你浓儿。”

  “是。”她答。

  他玩弄酒杯的手停了一会儿,似乎在想什么。“你刚才说吉祥?”他忽然问她:“我问你,女人究竟是结婚了才讲究吉祥,还是一直都是这样?”

  “浓儿一直都是这样。”她改了称谓。

  这般乖巧,让他又抬眼看她。

  不过他看她的眼光,跟一开始已经不一样了。

  现在他的眼神,是隔了一层玩味、又多了一层收敛的眼光。“女人都讲究吉祥,我的福晋一样,额娘也一样,现在,我的小妾也一样。”

  她没接腔,似乎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

  “你说,女人是不是一嫁人就变了?所以男人根本不该娶女人,男人该把女人偷回家才对!”他又说。

  这话似乎吓著她。

  她张著小嘴,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有些惊恐,表情有些不知所以。

  他忽然笑一声,然后深吸口气。“说笑的,”他对她解释:“吓到你了?有时男人是有些奇怪的想法,特别是娶了妻的男人!但这当然也只是‘想法’而已。”

  这么说,算是安抚她。

  她瞪著她的丈夫看,扯开小嘴,勉强露出笑容,陪著她的夫君“说笑”。

  稍后,她垂眼缓缓道出她的“改变”:“浓儿既嫁入王府,已是夫君的人,就算先前多少有些任性,也该收拾起,用心学习相夫教子之道,孝顺翁姑,敬重福晋,让夫君无后顾之忧,专心致力于前程,这便是从今而后,浓儿为妾之所本。”

  原来如此。

  他忽然感到累了、倦了。

  “该上床歇息了。”撇撇嘴,他说。

  像个称职的丈夫,他拉起新娘子的小手,往喜床走过去——

  他的新娘子手掌温暖,却不太绵软,与他想像的不一样。她的手虽小却温暖,骨肉匀称。

  他以为与人为妾的女子小手该绵软无骨,何况如她,嫁人后便收敛起脾性,温顺至此,虽然与他的期待不同,但也不能说不对,只可以说是难得。

  拉著她小手上床,这夜,她顺随她的夫君,曲意承欢……

  过后,在无月的深夜里,轻柔的女音在枕畔细声请求:“下半夜,请夫君往福晋屋内去。”

  “什么意思?”黑暗中,他低沉的嗓子显得喑哑。

  既然她温顺至此,他便尽情地享受了她的身子。

  “福晋需要您的慰藉。”她说,语调平缓,仍旧温顺。

  半晌,他没有答腔。

  “请夫君去找福晋吧!”她再说。

  “这是你的新婚夜,你愿意独守空闺?”他问,语调已冷静许多,不再揉合著温存的低沉。

  “夫君,到姐姐的屋里吧。”她还是说。

  “姐姐?”他从床上坐起,除了冷淡,问话的口吻还有一丝忍不住的嘲弄。

  “姐姐今夜心底不好受,下半夜,您该到她屋里去。”

  “想不到,你竟然如此贤慧。”他干笑,黑暗中看不见他神情冷淡。“不过,你的盛情福晋恐怕无法领受,今夜她不见得会等我。”虽这么说,他已经下床开始套上衣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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