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如雪的相貌已经是上上之姿了,这女孩儿竟然还胜过她几分,将来长大了,铁定不得了!
杨家果然地灵人杰,连随处冒出来的一个人都有著天女般的容貌。
「莲儿,你怎麽来了?」沙如雪的眉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曾爷爷方才训了我一顿,我心里闷,就跑来找你,结果你不在。」绝美少女灵动的眸转向柯纳脸上,说不出的好奇。「他是谁啊?」
「他是你安叔叔的客人。君崇昨儿忘了一份文件在我这里,所以我接这位先生回来拿。」沙如雪轻描淡写地带过。「我待会儿还要替君崇送这位先生去机场,不能陪你,你先回主屋去吧。」
两人迳自以中文交谈,并未想到柯纳会听得懂。
「噢,那我先回去了。」美少女吐了吐舌尖,俏皮讨喜的模样儿惹人怜爱极了。「Hi,there!bye-bye。」
「bye-bye。」柯纳不由自主地回给她一个微笑。
沙如雪转头,低声交代了仆妇几句,妇人点点头,和小女孩招了招手,一行人坐进车子开走了。
「葛瑞先生,请进。」她不多做解释,只招呼他进屋。
方才活泼的气氛立刻沉寂下来。
本来以为车子空间小,才会显得他高大迫人,没想到进了屋子里,空间变大了,他的存在感依然让人不安。
他站在客厅中央环视了一圈,一言不发。
沙如雪搓了搓手,打破沉默。「姊姊的房间在楼上,你想上去看看吗?」
「好。」他简单应道。
两人一前一後上了楼。二楼是私人空间,规画成两间独立套房,楼梯上来的地方设计成开放空间的起居室。
「里面那间是姊姊的房间。」她来到目的地,替他开了门,便让到一旁。
「许多东西在大火中被烧坏了,姊姊的遗物所剩不多。我只能凭记忆,尽量采买相同的家具,将她的房间还原成生前的模样。」
柯纳走了进去,七坪大的房间尽览在他眼前。
床,灯,米黄粉墙,雕工精致的原木衣橱,书桌,椅子……
说不出来……
一种感觉在心里,就是说不出来……
从第一步踏上台湾开始,到访墓,访家,直至踏进雪生前的房间,那份「感觉」攀升到最高点。
望著窗外,山景与远方城市的灯火虽然美丽,却也荒僻得可以。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怕吗?」他背著对门,嗓腔低沉。
「怕什麽?鬼吗?她是我姊姊,不会害我!」
「这间房子离人烟很远。」
「噢。」她这才明白了他的问题。「你别看四周像没人的样子,其实整片产业都装置了精密的保全装置,甚至连小动物误闯进来,保全系统都感应得到。只要一被触动,三分钟内没有解除,五百公尺外的保全分公司就会全员出动,赶到现场来。」
「平时是谁在负责监控全区安全?」
「住在各区域的人有自己的控制密码,总控制权则在山顶的杨老爷子家里。」
「嗯。」他又不说话了。
天已渐渐进入黄昏,他迎光而站,从他的身後看过去,背影……竟显得有几分凄凉。
「我在隔壁,随时有需要,请来敲我的房门。」她让客人独处一会儿,反手将门带上。
她一离去,柯纳开始在房里缓缓走动。
床,却不是当年雪睡的那张床。
椅,也不是当年雪坐的那张椅。
书,更不是当年雪看的那本书。
这些东西,都是後来才添置,即使有著一模一样的外表,却不是当年的主角了。
和「她」一样……沙如雪。原来这就是他心中一直讲不出来的感觉——不真实感。
一切都显得如此不真实。
柯纳坐进床沿,深思地望著脚下的地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动也不动,宛如一座雕像。
过去几年从他脑中一一流过,相遇,相恋,分离,与沙如雪的偶逢,来台湾,访墓园,还有墓园里的那阵怪风……
突然间,他笑了,笑容充满了神秘感。
他愉快地挺起长躯,伸伸懒腰踢踢脚,就著对面墙上的镜子看看自己。嗯,不错!很帅!他满意地揉揉下巴,离开了雪的房间。
叩叩!敲敲隔壁房间,不一会儿房内的人便应了门。
她已经换过一身轻便的家居服,素衣素裙,更显得清丽。
「我改变主意了。」
「你是指……」
「我不急著回美国了。」他一脸笑吟吟的。
这男人的情绪落差还真大!沙如雪在心里暗自嘀咕。「也好,难得来台湾一趟,当然要四处去玩一玩、看一看,明儿个我带你去姊姊生前经常拜访的几处景点,凭吊一番。」
「谢谢。」他点了点头为礼。「既然你如此好客,我就再厚颜一点,提出一个不情之请了。」
「请说。」
「逗留在台湾的期间,希望你能收容我。」
「什麽?」沙如雪吃了一惊。
「我就睡雪生前住的房间吧!」他很大方地替自己决定了。
「可是……」
「我只是感受一下她的存在,不会弄乱房里的任何布置。」
「葛瑞先生,我愿意全权招待你,替你订最好的饭店房间。」
「雪的房间,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饭店房间。」
「不行的!」
「为什麽?」
「我……我还住在这里呢!」她羞得面红耳赤。「这间小筑距离主院落有一小段距离,我们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不妥当啦!」
「我想,安先生应该不是一个食古不化的男人吧?」他挑起眉。「而且,他既然能与未来的小姨子日久生情,可见本人也是个浪漫的奇男子,那一定更能体会我想追忆已逝爱人的心意才是。」
「你不懂,杨家是个历史悠久、规矩很多的古老家族,对男女之防尤其看得严重,如果让杨老先生发现我的住处里收留了男客,他一定会犬发雷霆的。」她有些急了。
「中国人不是有『好客』的名声吗?」
「可是,我终究是个快出嫁的女人了……」
「如果你真的如此担心旁人会误解,不然这样吧!我打个电话亲自向安先生解释。终究你们两人也是准夫妻了,为了避嫌,在我停留台湾的这段期间,你去他的府上借住几宿应该不会落人话柄。」
这下子更离谱!他厚著脸皮硬要留宿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把主人赶出去外头住,自己鸠占雀巢。
「不必了,我相信我的未婚夫是一个明理的男人。既然葛瑞先生对我姊姊这麽有心,在你停留台湾的期间,就不必客气,尽量住下来吧!」沙如雪除了苦笑,还能如何?
「谢谢。」他一点也不愧疚。
「请问……你打算停留多久?」
他露齿一笑,亮闪闪的白牙在傍晚的霞照里实在很刺眼。
「都可以,我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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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急?他不急!
天下有这种客人吗?一句「不急」就赖在人家家里不走!
从那天宣布完之後,伟大的柯纳·葛瑞先生已经住在她的屋檐下七天了。每天除了拉著她散步、聊天、东摸摸西碰碰之外,什麽事也不做。
当然,他很大方地说,主人不必特别招呼他,尽可以回复自己日常的生活步调。可是,哪个女人家里多出一个近两公尺的庞然大汉,还能视而不见地继续过生活?
旁的不说,光每天早晨起床,睡眼惺忪,跨出房间第一步就看见一个巨人笑容满面地杵在门口,邀她一起去晨间散步,就足以吓光所有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