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往亭外看了一眼,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啧,麻烦!”
“怎么了?”她正奇怪他的情绪转变时,就听到一句流里流气的招呼声。
“二位好悠闲啊!这里风景真漂亮,是不是?”
易均均抬头,看着挡在亭子入口的几个眼熟混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真是冤家路窄。
“打扰二位谈情说爱的兴致,真是不好意思啊!”为首的老大故作歉意地说道。
“各位大哥,你们想要使用凉亭的话,我们让出就是了。”易均均小心翼翼地陪着笑,慢慢起身走到凤七身后,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
没想到他却文风不动地安坐着,迳自摇着他的折扇。
见状,她几乎想要翻白眼了,他实在神经大条得紧,人家摆明了是要来找麻烦的,他竟然还不知道要赶快闪人自保?
“公子、小姐大概不知道,在这亭子里看风景,是要收观景费的。一人一两,两人两两。喔,如果是小俩口来谈情说爱的话,要再外加十两,所以总共是十二两!不好意思啊,请缴个费用吧!”混混老大一脸猥琐地笑着,朝他们伸出手来,身后的跟班们也跟着嘿嘿笑。
易均均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十二两?他们还不如去抢钱庄比较快吧!
“观景费?这里不是公家的亭子,人人皆可来的吗?而且,我们是临时外出,身上没有带太多银两,不如下次再补吧?”她一边试着和他们说理,一边暗暗地用力扯着凤七,打算必要的时候落跑。
上回有个神秘人护她,这回恐怕不见得会再一次那么幸运,如果不能想办法脱身的话,那就惨了。
“唉呀呀,我倒没想到公子、小姐可能是匆忙出门。这样好了,把二位身上的钱全都留下,不够的就算是大爷我今天心情好,给你们方便,折个费喽!”
“我们身上真的没有带银两……”
“如果真的没钱,也有个折抵的法子,请这位漂亮的姑娘陪咱们逛逛街、赏赏景,这也是可以……咦?姑娘,你好面熟啊……”混混老大话说到一半,突然直瞧着她的脸,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
身后一个短头发的跟班上前来说了一句话。“大哥,很像那日……削了我头发的……”
另一个喽啰立即下意识地摸摸腰带,也认出她来了。“对呀!大哥,她就是那天在巷里见到的那个穿男装的姑娘!”
“咦?真的是你!”混混老大瞪着她,接着抬头四处看了看,亭子四周一片空旷,不像有地方能让人躲着,这不禁让他的胆子大了起来。
易均均觉得头好痛,担心自己今天是脱不了身了,偏偏有个叫凤七的没神经家伙,竟然还一脸无聊地打起盹来了!
“你的保镖今天没带出来呀?”混混老大挺了挺胸,打算趁今天讨回那天吃瘪的一口气。
“这个……各位大哥,上次冒犯了,真对不住,不如现在回镇上去,让我请各位一桌好酒好菜,算是跟大哥们陪个礼,如何?至于我的夫子,这不干他的事,请让他先离开吧!”易均均快速地动着脑袋瓜子,想办法自救。
如果能离开这个荒郊野外,回到镇上,那求救脱身的机会就大了些。
“酒菜是一定要的,费用也不能不收,不过……这位公子长得挺俊的,我刚好有个拜把兄弟也爱这味儿的,这样吧,你陪咱们兄弟喝酒,这位俊公子就陪陪我兄弟玩个一晚,那所有费用就算打平了。”
易均均此刻好想骂粗话。
混混原来这么好当的?根本所有好处全给他们占尽了!
她在心里骂翻天,但表面仍然努力挤出笑意,正要试图继续周旋时,似乎闭目睡了一会儿的凤七终于有反应了。
“真是麻烦!均均,如果我把他们几个全杀了,这样别说请一桌酒菜了,连半两钱都不必付给这些人渣,你说是不是?”何凤栖倚在竹栏椅背上,眯着眼懒懒说道。
几个混混愣了一下,老大的表情匆地变得狰狞。“你说什么?!”
“凤七,你……你少说一句啦!”她听了差点昏倒。
她一直在努力安抚这批坏蛋,顺便尽力保全他不受威胁,他倒好,不但不懂得看情势逃跑,还火上加油,巴不得这群坏蛋抓狂砍人似的。
“你这不男不女的妖货——”
老大还没骂完,何凤栖突地神情一冷,向他扫去一眼。
混混老大忽然浑身僵立不动,双眼暴睁,极度惊惧地瞪着何凤栖,仿佛见到了不敢置信的恐怖之事般。
“老大?老大,你怎么了?”短发的跟班发觉不对劲,上前推了推他。
结果,就见混混老大的上半身,竟缓缓向前滑动一寸,接着整个半身忽地从腰际分了开来,砰的一声摔到地上,而没了上身的两只脚,还一动也不动地稳稳站在原地!
所有人都被这惊骇的一幕吓住,时间恍若静止了。
易均均的脑子一片空白,觉得好像坠入了一场恶梦中。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在瞬间就……腰斩成两半了?
假的吧?这是障眼术吧?
“老……老、老、老、老大?!”短发跟班脸色惨白,牙齿抖得喀喀作响,双眼也睁得跟半身躺在地上的老大一样。
接下来,几个跟班皆脚软地跌坐在地上,接着一面惊恐地嚎叫着,一面争先恐后地用四肢连滚带爬地逃离亭子。
“想跑啊?”何凤栖冷冷笑着,随手一挥,几道银白闪光倏地从袖中飞出。
易均均像是身处在醒不过来的恶梦中般,眼睁睁地看着剩下的三个小混混,在一瞬间变成了六大块……
她忽然往反方向冲了出去,跪在路边呕了起来——
第四章
易均均倏地从模糊难辨的睡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地瞪着黑暗的床顶,欲呕的感觉在腹胃之间回转着。
好像作了一场很长的恶梦。
梦里的内容是什么,她记不得了,只觉得那个梦好像是一种很恐怖、很恐怖的感觉……
发呆出神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渐渐清醒。
清醒之后,却又好像坠入了另一场乱七八糟的糊涂梦里。
她还记得被爹爹罚跪祠堂,然后凤七带她出门,说是什么户外教学,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呢?
她推被坐了起来,抱着头想了又想。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睡的?睡前又做了哪些事呢?”她愣愣地想着,偏偏整颗脑袋瓜好像一团棉纱般,白茫茫的、软绵绵的,丝丝缕缕全都缠成了一团。
今天怎么过得这么浑沌?时间上有种连接不上的怪异感。
她疲累地闭上眼,觉得脑海里好像有道声音,不停地跟她说:不用回想、不必回想,既然想不起来,便是无用的回忆……
“嗯……不必回想……”她躺了下来,不自觉地跟着脑中那道似曾相识的声音反复念道。
怪了,那个声音……好像凤七啊……
迷迷糊糊之间,她缓缓闭上眼,再度坠入不安的深眠之中……
“小姐……小姐……”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摇醒了她。
迷茫地张开眼,发现夏儿皱着眉,靠得她好近。
“怎么了?”她问道,觉得浑身软绵绵的。
“该起身了,小姐,你从来没睡这么迟耶!刚刚一直叫不醒你,差点吓死我了!”夏儿神情一松,吁出一口气来。
“现在……什么时候了?”她坐起来揉揉眼。
“都快日上三竿了。”夏儿有些稀奇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