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千帆突然冷淡下来,还不准他隔天过去,郑真就极度不安。他努力的反省。想知道自已在不知不觉中,究竟触动了什么敏感之处?当时他说到了画室,后来说……
难道是因为那幅肖像?
昨天心慌意乱,根本没心思多想。现在仔细回忆,立刻想到了这一层。
活灵活现的笔调,千帆必定对画中人有着很深的了解。究竟这人和千帆有什么关系?这想法一旦冒头,就如波涛汹涌,一波波涌上心头。
身体动了起来。郑真站起了身,拿了钥匙就奔到玄关换鞋。
「咦,你现在出门?」郑家父母应酬完刚到家,发现儿子正要出门。
「有点事,一会就回来。」郑真含混的回答道。他不是没有听见马琳的轻声叹息,一定误会他又去混了。唉,谁叫自己素行不良呢?
出了门,塞好耳机,将音量调到最大。蹬上心爱的单车,屁股离开座垫,用全身重量用力蹬踏起来,在街道上风一般的穿梭。
向着那人所在的方向,奋力前进!
直到站在了千帆家门前,郑真才开始犯难。既然到了这里,自然要进去,可是他该用什么理由呢?说实在的,连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就站在这里烦心这个问题。
——不管了!上了再说!大不了就说自己吃夜宵路过这。
但这说法也太扯了吧……万一再惹千帆不高兴把他赶出来,以后就更难办了。还是先回去吧?
——回去?到都到这里了,怎么能就这样回去?
可是……
正在剧烈挣扎的当口,忽然听见前门开动的响声。郑真行动快于脑子。剎那间,他纵身跃入了隔壁邻居的花园。屏声静息一动不动的藏在蔷薇花丛后,露出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我,我这到底是在干嘛?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郑真羞愧难当,真想一头撞墙。
门开,有人进来,故不上自我鄙视,郑真眼睛眨也不眨的死死盯着猛看。
出来的人看身形是个男子,不过并不是千帆。那人身量比千帆高挑了些许,而且身板明显厚实了许多。
只见他走到门外,又回身面向门内,郑真借机看清了他的侧面——不是啊……在确认此人长相和画中人的容貌差别甚大后,他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门口两人悄悄说着话,他听不清楚,但凭声音就能确认门内的人肯定是千帆。
靠!要走不走废话那么多?害老子腿都蹲麻了!
郑真在心头大骂,刚想挪挪腿调整重心,就被惊人的一幕下得整个人僵住了——这、这、这!
他瞪大了眼,确认前方三米处,千帆和来客正在门口热烈的拥吻。
沉醉在亲吻中的千帆,摘下眼镜,双眸似闭未闭,有种撩人的魅惑之态。郑真浑身犹如火烧过的发烫,轻颤了起来。
半响两人的唇终于分开,气息平静的互相抵着头。拥抱在一起,千帆轻柔的笑了笑,伸手推开距离,轻声向对方说了些什么,顺便在他唇上擦了下,然后再被再度捕捉到前,闪身躲进了屋内。门外之人,故似无赖的看了会禁闭的门扉,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去。
万物寂静,半响一声「哈求」,郑真晃悠悠的专了出来,还没从方才的所见中回魂。
他记不清是怎么回到家的,总之整晚,他脑子里都是千帆和情人亲密拥吻的镜头……
有种预感——看来,他是没法继续骗自己下去了。
***
周末正好是冬至夜,不少地方素有「冬至大过年」的说法,冬至被当作一种节日被保留下来,千帆和杭晨微他们的老家,每到冬至都要进行庆祝。
全家围聚,祭拜祖宗,还有就是,一年只在冬至夜喝上一回的桂花冬酿酒。
每年,杭晨微都是回千帆家,拜祖宗磕头的时候,两家人的亡亲一起磕过头。
磕完三个响头刚起身,父亲塞了一支香到千帆手中,说道:「也帮他上支香吧。毕竟,是我们家半个儿子。」
一时间,无语哽咽。
你听见了吗?爸妈,已经认了你了。你,听见了吗……?
「那个叫郑真的小朋友呢?是不是被你欺负得太惨,所以不敢来了?」杭晨微吃饭吃到一半,手中筷子直指天花板,拖着腮帮子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啊!」千帆强烈的不满。他承认,的确欺负了郑真一点,但决没到「太惨」的地步。「你看我向这种人吗?」
杭晨微楞楞的看了他一会,眨了下眼回曰:「所以说长相和实质是两码事。」
「……你太伤我的心了。」居然斗嘴输给杭晨微,这才是最打击他的。
「然后呢?」
「什么然后?」
「郑真小朋友啊,他不是一个星期没来了,有没有打过电话,或者是托人传口讯?」
「没……」等下!郑真那笨蛋不是跟杭晨微说自己是来补课的吗?对了!「那个啊!他现在比较忙,所以不来补课了!」
「唉,这话是要骗谁呢?连书都没带一本,还补课!他又不学画,你能给他补什么?我是不愿意拆穿他,居然连你也来诓我。」
「……」千帆顿是无语,挫折干盈满心头。
杭晨微突然恍然大悟的一掌,「哦哦,我想起来了,他们高中快要期末考试了,难怪没时间来缠你了。」抿嘴一笑,说:「这个小孩子很有意思,下次碰到他,要和他好好聊聊!」
千帆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不理他,埋头吃菜。
自从那晚郑真被他赶出门后,就再没出现过。一开始以为这小子是挨了教训不敢来,过了几天以为他差不多该出现了吧,千帆生怕被撞见,连人都不敢往家里带,哪晓得这小子一直没见人影。
这件事,让千帆很气恼。倒不是说郑真那么轻易的说走就走,而是厌恶那个居然真的去等待的自己。
哼,原来就是他自己凑上来的,凭什么反而是我在等他?——就是这种心境下,千帆胸口那点无名火是越烧越旺。
最过分的是——天天热热菜有人管了后,再回去吃泡面是何等折磨!
「好了好了,两人别只顾这聊天,快点吃菜,一会就要凉了。」千帆妈妈打断他们的交流,手脚飞快的上菜,夹菜,非要在他们碗中堆出座小山才罢休。「来,这个盘子里就剩一点,谁吃了?我好收了盘子,端沙锅上来。」
「妈,你让我们慢慢吃不行吗?」千帆忍无可忍的抗议,就见杭晨微只会傻呵呵的照单全收,回去又该喊胃痛了。
「你这小孩!哼,小微多吃点,你是越来越瘦了,阿姨每次见你就心痛得不行。来,这个,鱼肚子上没刺。」说这唰唰两筷子,一盘清蒸鲤鱼两块鱼肚肉都到了杭晨微碗中。
千帆又看不过眼了,「喂!他又不是小孩子,连鱼刺都不会吐。你就真见不得我们安安心心的吃顿饭吗?」
「要你插嘴!」瞪了一眼自家的坏嘴巴小子,在看向杭晨微的时候,千家的掌权者又换上了怜惜爱护的表情。
千帆和自家老头对视一眼,一同无赖的摇头。
隔天悠闲的在家晃悠了一天,吃过晚饭才赶火车回去。结果这天正好寒流到境,两人一下车给冻得东倒西歪。千帆自然还要发扬下风度,硬是脱了件羊毛马甲逼杭晨微穿上。上了计程车总算暖和了些,但是无良的司机在社区门口就把他们甩下了,还要走一段路才到自家门口。就这五分钟的路程,冷得他以为明天报纸会注销——「寒流来袭,男子冻死于离家十步之处」的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