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狠狠的一戳筷子,戳烂了鱼头。
第二天。
「你今天回来挺早的嘛!」郑真一米八几的个头,穿着带花边的粉红围裙,怎么看都让人抽搐。
等下……「你你你又是怎么进来的!我今天出门前把门窗都锁好的啊!」千帆差点疯掉,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来时候,杭大哥在,就帮我开了门。他工作好像很忙,我就让他先回去了。喏,那边桌上是他买来的东西,还有一只卖场特价的童子鸡,我给你炖了鸡汤。唉,菜多得冰箱都塞不下了。」
「你——」
「鸡汤还要半小时,我过来路上买了油炸臭豆腐,你当点心先吃起吧。」
「你——」千帆抽了抽鼻子,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问道:「在哪里?我是说豆腐。」
第三天
……
……
「这是什么?」郑真眨眨眼,纯洁的望着眼前的钞票。
「菜——钱。总不能让你白贴钱吧。」狠狠的咬牙,「别客气了,收着吧,不够了记得再跟我要。」
「呜哇!太好了!我终于能见光,不用当地下情人了。」
「我后悔了!钱拿来!」
已经很久很久,千帆没有体会到「被打败」的感觉。
他不是没有努力过,只不过每次都败在了食物的诱惑下。尽管事后极度鄙视自我,但历史仍被不断重复。
真是个奇怪的小子,有这么多时间干嘛不去泡妹妹,来纠缠他这个大男人。千帆不是没往敏感方向猜测过,但是观察了段时间,这小子的确不像是安了奇怪的心思。
就如他所表示的,郑真勤劳的操持家务。煮饭做菜、洗衣打扫,连钟点清洁工都不用了。而且长相又不差,只要不开口光摆着看还挺养眼的。
可是他那句「我决定亲手照顾你」的宣告,死活让千帆放心不下。
「唉唉,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吃饱喝足,千帆懒洋洋的躺在超大沙发上,四肢舒坦得像只心满意足的猫。
「报恩。」
「少鬼扯了。」
「你不信那我也没办法。」
翻了个身,千帆继续询问:「你上次说高中毕业就要出国,什么时候走?」
「唔……大概六、七月份,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哦……那就是还有半年多了!」千帆高兴了起来。就算不晓得这小子准备玩办家家酒游戏到什么时候,总之再陪他玩半年,就能在不伤害他纯洁心灵的前提下获得解放。
「你是不是想,到那时候就能摆脱我了,所以很高兴?」
——幽怨的声音传来,提醒千帆咧到耳根的笑容,已经毫不掩饰的表现出他的高兴。抽了瞬间僵硬的面部肌肉,千帆假假的笑了起来:「哪里啊,想到你能出国深造,我发自真心的为你高兴。」
「虚伪的成年人。」
——现在的小孩真不讨人喜欢!千帆随手一只抱枕飞过去,要不是郑真躲得快,绝对正中门面。
「真是粗暴!」走过来,轻轻的将抱枕放回沙发。郑真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对了!你是不是画家?我打扫的时候,进了你二楼的画室,那些都是你自己画的吧?很厉害呢!」
千帆胸口一窒,面无表情的说道:「是以前的涂鸦,我很久没画过了。」
「你骗人的吧,我明明看见有一幅打好草稿的肖像素描,旁边架子上是画布还什么都没画过,你是刚准备要画新的吧,那个……你画的人是谁?」
郑真不由想起当时的情景。一进画室,他的目光就被这幅架在画室中央的大草稿夺取了。四周散放着凌乱的画具。虽然只是简单的素描草稿,却有着强烈的神韵。带些戏谑的嘴角弧度,睿智通达的神情。画中那凝眸含笑的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出声打招呼。
回过神时,郑真的心脏跳动的异常激烈。一瞬间,他脑海中出现的是——初见时分,因为认错人而温柔的让人屏息的千帆。
是错觉吧……他努力说服自己抛开胡思乱想,但心情始终无法平静。
所以说起这事的时候,郑真是以轻松无息的语气提起——「画的真是传神,是照真人画的吧?」
「郑真。」
「嗯?」
「没得到我允许前,请不要随便进入我的私人空间。」
气氛突然降到了冰点,千帆冰冷的表情,掩不住隐隐的怒火。
郑真迟疑一下,开口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不管是无心,还有有意。这都是对我的极大冒犯。」
「真的很对不起!」
千帆压抑一下情绪,下逐客令:「明天我有客人,你不要来了。」
「那个……」郑真话还没说完。千帆忽然站起身,随后把他的外套扔过来,刚接稳,鞋还没穿好,就被推出了门外。
在大门「碰」的一声重重关上的刹那,郑真才意识到自己被扫地出门了。
他真的生气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烦躁的扒了扒头发,一时间想不出所以然来。
手套忘了拿,想到千帆生气的样子,他打消了再去敲门的念头。沮丧的跨上单车,盯着冬夜的寒风,飞快的骑行着……
这段时间和千帆关系不错,结果得意忘形太过放肆,终于触犯了他禁忌的底线。唉,万一他一气之下,再也不理自己的话怎么办?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想要亲近千帆。只要一想起那个看似难以相处,实际为人热心的大叔,心里亲近的冲动就无法遏制。哪怕还不能读懂他神情间难以掩藏的落寞,郑真却打从心底,想为他消弭这孤寂的神色。
相对郑真离开时的惶恐不安,千帆一关上门就栽在沙发上发呆。
半晌,他悄悄的起身,犹如一抹幽灵,飘进了二楼画室。
是的,这里的确是画室,只不过是六年多没使用过的画室。多少个难眠的夜晚,他就呆呆的坐在地板上,望着那幅未完成的画发呆。
曾经,他想用自己的双手,将那人的音容笑貌记录下来。可只要一提起画笔,手就颤抖得无法继续。即便如此,每个有月光的夜晚,他就这么呆坐在此,傻儍的凝望着那幅肖像,直到精疲力尽昏睡在画室地板,然后被第二天清晨的寒气催醒。
真奇怪,自己怎么没融化在那无数个漆黑幽深的夜晚中?居然还能一次次看见太阳升起。
夜凉如水。
月光像首歌。
轻轻的吟唱,吟唱。
记不起的体温,让人无从遗忘。
***
被告诫第二天不用去当免费钟点工的郑真同学,隔天放学后,上街晃了一圈,就百无聊赖的乖乖回家。
一踏进家门,和正要出门的父母撞了对面,彼此都吓了一跳。他是被盛装打扮的父母吓到,而爹娘则是吃惊他居然在晚餐时间前回来。
马琳有些犹豫,难得能和儿子一起吃个饭,讲讲话,自己却不得不出门。好在她老公郑宏说早去早回,生意场上的应酬酒宴,露过面,人情到了就能走人,她这才打定主意出门。临走不忘关照料理家务的陆阿姨,给郑真准备晚餐。
独自对着一桌子的菜肴,虽然陆阿姨的手艺还不及他自己,但不至于让人这般没胃口。似乎没有了那人幸福的大呼好吃的画面,连他也少了胃口。
今天一整天都没见过他。
将头靠在书桌上发楞,等回过神。郑真满脑子都是千帆,
一阵心惊,这种感觉,就好像……好像……硬生生掐断了思绪,他的心脏还没有准备好接受之后的认知。
原来自己喜欢受虐啊——被千帆那样子嘲弄暍斥,也无法生气;看到他生气发怒时发自真心的表情,心里忍不住淡淡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