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挑了挑眉:“那为什么那么难受地站在路灯下面?”
江漓想了一下才说:“因为我见了你那么……狠的样子居然还是喜欢你,这个事实连我自己都很难接受,于是在那边充满怀疑精神地自我谴责了一番。”
王烨看着他,一下笑了出来,低头狠狠地吻住他。
好一会儿才松开,在他混乱的气息中又是那种轻柔的仿佛在耳语的语调:“清蒸。”
“什么?”混乱的脑子一时难以反应过来。
“虾。”王烨放开他,出了厨房。
饭桌上,看着对面那个在津津有味地埋头剥壳吃虾的男人,江漓无论如何也无法跟那个空地上面不改色将浑身是血的人一脚踹得老远的男人联系到一起。眼前的这个,家居得厉害。
也许觉察到他研究的目光,王烨一抬头:“干吗?我帅成这样,让你一天到晚都看不腻?”
江漓只是认真地问:“你踹人时,是什么感觉?”
王烨从鼻子里喷出一声轻笑,却像是在叹气:“人是有很多面的,你不可能看过一个人所有的面,也无法把你所有的面展示给同一个人看。对待老板的脸和对待同事的脸,还有对待父母的和对待情人的,是绝对不会相同的,明白吗?所以如果不是今天凑巧,我踹人时的脸你永远都不会见到。这么说,够清楚了吗?”
江漓静静听着,忽然觉得心头就这么有一股暖流涌了上来,脸上浮现出不自觉的笑容:“对每个情人都这么说吧?”
“呵。”王烨不置可否,“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第一次跟人说这种话。”
江漓的嘴角弯得更厉害了:“难道以前她们都没见你打过人?”
“见过啊。我读书不好,从小就在外面混,打架是家常饭,谁没见过?不过她们的反应比较正常,跟你不一样。”
“哦?怎样才算正常?”
王烨瞥他一眼:“要么就是害怕得要死,被我一碰就发抖;要么就是兴奋得要死,以为我天下无敌无所不能。你是唯一一个没害怕也不兴奋的。”
江漓眨眨眼睛:“你很失望?”
王烨一脸失落:“不,是绝望。那是我唯一的长处了,却无法引起你应有的关注。”
江漓只是笑。“说真的,你的工作真的就是要干这个吗?太危险了。”他不赞同地摇头。
“危险?呵,我打从六岁开始就过这种打遍天下的日子了,危险了十几年还算什么危险?”
“你打人,也总有一天人家打你,这样打来打去,究竟怎么才算完?”
“哦,搞半天你认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我是干嘛的?我们可是正当的汽车贸易公司。今天那批人是广州的地头蛇,从我刚过来就一直使手段想煞我们的风头,跟我们斗了一年多了,要不是一定要给他们点教训哪需要我亲自出手?嘁!”
“正当的贸易公司这么多家,地头蛇就想煞你们的风头?”
“转型中哪能没点风雨?真是。”
“从哪儿转的型啊?”江漓笑着睨他,看他正要开口,赶紧伸出手拦住,“得了,你也别跟我说了,这种内幕知道太多对我没好处,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王烨也嘿嘿笑了两声,看着他摇摇头,这种年纪能世故成这样,江漓说不定经过多少事呢。
江漓看他对着自己摇头,笑骂:“还看什么看?赶紧吃,吃完把碗洗了,我去洗澡。”
大家谁没有各自的故事?
等他拿着睡衣出来,王烨在他经过身边的时候很深沉地说了句:“我今天有点累,不能弄得太晚。”
江漓的脸刷的就红了,气得在他背后看了半天,实在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于是一脚踢在他小腿上:“你那脑子里除了色情的玩意儿还能装点别的吗?”
王烨痛叫一声,捂着伤处闪到一边,非常无辜地望着他:“我说什么了就色情?到底谁脑子里装不了别的东西啦?”
这时候江漓反而不慌乱了,手指指指他:“好,你说的。今天早点睡省得明天起不来。”说着头也不回地往浴室走。
王烨在后面充满关怀地叫:“大家都是男人,有需要就说嘛,那种感觉我又不是不知道。来嘛,我少睡点也没关系呀。”
江漓气得从门后面伸出个头来:“你给我少无耻点就可以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也是背对着的姿势。
王烨从他的后颈一路吻下来,一只手伸到前面滑进他的睡裤里。他的身体一僵,一把按住那只手,闷声说:“我留下来不是为了跟你干这件事的。”
王烨听了动作果然一顿,过了一会儿才用纳闷而迟疑的口气问:“那我们还有别的可干吗?”
江漓一时语塞,为他的厚脸皮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才嘲讽地说:“你今天不是很累?”
王烨的回答里是说不出的体贴,可惜一听就知道他在假装:“可是你在嘛。”
江漓不出声了,按住他的手也没松开。王烨等了半分钟,有点不耐烦了,正要挣脱继续,忽然就见他转了身过来。黑亮的眼睛望着他,其中的意思很清晰又似乎很模糊。声音轻轻的:“闭上眼睛,别说话。”
江漓背靠在他的胸口,也许是在不好意思,一直都没说话。
黑暗中,胸膛贴着脊背,也不知道彼此是不是睡了,还是在情事的余韵中回不过神来。
过了好一阵,王烨的声音才低低地响起:“你以前有过很多伴?”
江漓的身体顿时有片刻的僵硬,半晌才说:“干嘛忽然问这个?看我动作很熟练是不是?”
王烨揽着他的手臂紧了紧:“聊天而已嘛。我觉得熟练挺好的啊,难道我敢把这么重要的部位交给一个生手?这事要的就是享受。再说我也很熟练啊,所以我们都舒服到了,不是吗?”
“你不在乎我有过很多伴?”江漓问得犹豫。
王烨只是随意地笑笑,让他分辨不出那是“是”还是“不是”。“你在乎?”
江漓还真的去认真想了一下,才摇了摇头:“我在乎的不是你的过去,而是你的现在。”
王烨答得深情款款:“所以呀,都已经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吧。”
这个时候的他根本没想到当自己有朝一日真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会痛得像碎成了无数的纸屑,再也拼不回来。似乎十年的爱恋都在这句话里被一笔勾销。
这时的他只会又笑得没心没肺地对怀里的人说:“有过去才好呢,瞧瞧我现在捡到个什么样现成的宝贝,出得厨房进得厅堂入得卧房,又可爱得不得了。”
江漓顿时气得脸都黑了:“你非要形容得这么恶心吗?”
王烨都已经半睡半醒间了,被他狠狠地拍开了手,才醒了些神,回想起自己刚顺口说了什么,赶紧补救:“是真的可爱呀,想一直抱在怀里的我的……”
抱着他摇了摇,脑子里急速跑过无数个动物:小猫,小狗、仓鼠、狸猫、海獭、企鹅、熊猫、树袋熊……
“呵呵,我的……”硬是没有一个合适的能用来充当爱称又不会被他说恶心的!
“什么?”江漓似乎已经看到了他的窘迫,开心地痛打落水狗。
“我的……阿漓。”原来绕了半天,还是绕不出去。
我的阿漓。
却是江漓最满意的答案。
“王烨,我喜欢你。”
“嗯。”
“……”等了半天,没下文了,不禁又失落又生气,不动声色地又问,“你以前喜欢过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