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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无边无沿仿佛没有止境的痛楚让他不由哭喊起来,拼命地想缩成一团,自己也不知道喊出了什么,依稀是些求饶的字句。但是没用,狂风暴雨依然在继续,后来开始尝到腥甜的味道。最后,是窒息。

  不是感觉上的,而是真正的——窒息。

  徐峰他们推开寝室门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差点没叫出来。原本就狭小拥挤的房间里像经历过一场龙卷风,一片狼藉。但比起这个更吓人的是,沈烟轻把李嘉按在下铺的一张床上,一条腿屈起压住了他的身体,一只手钳制了他的两只手,另一只正放在他的脖子上。严格地说,是掐。

  无论他们如何不敢置信,都不能否认看到沈烟轻正在确确实实地试图掐死李嘉。



  “烟轻你干什么!住手!”毫不迟疑,赶紧一拥而上。

  他们从未见过沈烟轻这个样子,不是神志不清,相反,他显然很清醒。眼神锐利而坚定,但整个人散发着沉重的怒气,冰冷得让人难以靠近。被硬掰开了手,强拉到一边之后,还需要三个人才压制得住他想要重新扑上去的行动。从始至终除了因为运动过剧在喘气,他连一声都没吭。就连眼睛都没离开过李嘉,牢牢地盯住他,随时打算再扑过去。

  这个沈烟轻,跟他们认识的那个,像是两个人。

  李嘉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了的时候,脖子上的桎梏一松,紧接着被扶了起来,好不容易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让他狂咳不已。好一会才慢慢清醒了,看到旁边在帮他拍着背的贾伟,渐渐听到周围一片嘈杂的声音。

  每个人都在说话,问怎么了为什么,说幸亏及时回来否则差点出事。七嘴八舌,乱作一团。忽然听到有人要去叫老师,要打110,他急忙抬手想阻止,可是干渴的喉咙发不出声音,还是徐峰大叫了声,周围终于渐渐安静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他抖着手想接过来,还是贾伟给他扶着,慢慢喝了口。这才缓过来,抬了头。

  他谁的声音都听到了,就是没听到沈烟轻的。现在抬起来头看,有点肿的眼睛看到他被拉到了离他最远的角落,中间隔着桌子,对着他的侧面看起来依旧是面无表情。现在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慌不乱,从容得让人心冷。



  就是这个人,在几分钟前让他与死神的距离这样接近。

  但是很奇怪,他的心里现在只有一片茫然。恨,或者爱,都仿佛不曾存在过。

  徐峰在沈烟轻跟前,不管问什么他都不答。似乎觉察到李嘉已经清醒了,他缓缓地转了头,那个目光平静得让李嘉骇然。仿佛他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从此已经真真正正地死了。

  他忽然觉得胸口很痛。当然,他全身都很痛,像被拆散了架,但是胸口尤其难受,既痛且闷。

  贾伟用纸巾帮他按住了鼻血,发现他的神情不对,赶紧招呼徐峰过来:“还是去趟医院吧。”

  他这副鼻青脸肿的样子徐峰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的确看出来伤得不轻,也赶紧点头。又有人说要叫救护车来,有人建议背过去,再有人说如果伤了骨头不宜轻易移动,建议层出不穷,场面再次开始热闹起来。

  最后是找了块板子,几个男生抬着赶往校医院。

  出门的时候,李嘉躺着看向角落一直没出过声的沈烟轻,冷眼看着自己的狼狈,连冷笑也吝于再施舍一个。

  ***

  沈雨浓回到6栋门前,正要进去,忽然看到5栋一群人涌出来,带来一阵喧哗,隐约听到似乎是谁打架被打伤了。他没心情,也没力气多加理会,埋头慢慢上了楼。

  第二天他恍恍惚惚地熬完了考试,回来才听说,昨晚96新闻的李嘉跟人打架,重伤,肋骨裂了两根。他立刻疯了似的冲到5栋105寝室,沈烟轻已经不在了,连行李都带走了。床铺什么都收拾停当,一看就是正式离校了。

  还在寝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人说,他一早就走了。但是沈雨浓知道,他就算离开武汉也不是回家。因为他的票订的跟他是一趟的,在下午5点。

  李嘉当晚已经转了到了校外关系医院。沈雨浓问清地方,马不停蹄地又赶过去。一路上,他感觉额角有根筋在突突抽痛地跳着,从昨晚起就一直没舒畅过的心更沉闷了,让他喘不过气来。

  护士给他打完针,嘱咐了几句就出去了。这间三人病房里现在只住了他一个,空荡荡的显得冷清。昨晚送他来的同学都已经回去了,他们昨天考完了最后一门,很多人的车票定的是今天。更早些时候,接到报告的老师和领导也来看过了,问了大致情况。他答不关沈烟轻的事是自己先动的手他被迫反击失手打成这样的时候,自己也不明白心里是在想些什么。他爸妈也在通知了老师之后的第二时间通知到了,立刻急吼吼地要赶来,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

  他稍微转了个身,胸口扎着绷带,老是觉得气闷。沈烟轻下的果然是重手,他原来这么能打,真不能小瞧了。昨天那个时候他别的地方还没特别感觉,反正都是拳头揍上去,力道都是这么重,也分不出来究竟是哪里痛。唯有胸口这两下挨的是尤其的厉害。他在第一下下来时就大叫出来了,当时努力地睁开眼来,看到沈烟轻竟是直接用脚踹的,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第二脚落下来,根本没地方躲,那一瞬间,只觉有如钻心之痛肝胆俱裂。

  然后,才是直接把他拖起来摔到床上。大概是觉得这样踹效果太慢,于是手直接覆上他的脖子。长得高的人通常手掌都很宽,加上手指修长,单手就能覆住一根脖子,只要一用力……

  他禁不住摸上还能隐约觉得哽痛的脖子,相信那五根鲜明的指印还留在上面。他昨天连喝水都有些吞咽困难。如果就真的那样死了……

  沈烟轻,沈烟轻,把他害得这么惨的混蛋!他理应恨他!理应很恨很恨!恨入骨髓,天天诅咒,咒他个永世不能超生!可是,为什么他现在的感觉,反而比最初醒悟到他和他那个弟弟的关系时觉得恶心觉得有种莫名的嫉恨时更淡?甚至不比在教工礼堂里看到他给他擦汗解领扣时更难受——那时的难受让他晚上想起后立刻去吐了个干净——因为觉得异样,觉得心悸,觉得不能忍受,觉得如受重击。

  后来的某天傍晚,他带着相机在校园里取景,在回来的路上偶然看到那对兄弟,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于是,看到了比床帘后的相偎更让他震惊的画面。却像个偷窥狂一样的不能自已。本能地拍了照片后,他还是觉得惴惴的,不安的,紧张又仍有一丝负罪感,但从显影液里慢慢浮现出的画面,刺激了他紊乱的心绪,暗房中笼罩的幽冥般红色的光线,让他深觉得到了庇护。不管是来自神,或是鬼。

  从此,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偷窥狂。

  这都是谁害的?谁!

  用力捶在床上,无力的拳头只在被褥上发出了一声闷响,门却同时开了。他吓了一跳。而看清了门边站的那个人,更是吓得忍不住要发起抖来。

  肩上背着个简单的包,沈烟轻一副十分悠然的样子却依然没什么表情地走进来。仿佛昨晚同样的场景重现,李嘉紧张地想逃,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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