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敢作声了,乖乖上饭桌。
其实我对王烨的出现,心里是觉得庆幸和轻松的,似乎有他在前面顶着,什么危险都被隔开了一层。
对暴力的敬畏和厌恶,使我既不能像王烨之流全情投入,又做不到完全正义的清白的标准。只能站在中间,左右摇摆。
我知道对他而言,我是特别的朋友。他的那么多朋友里,不是人人都可以让他用身体来挡刀的,但如果是为我,他一定会愿意。
我就是这样笃定。
那天夜里我将他送出家门,沿着大院外的小巷往外走。昏黄的路灯下我们闲闲地散步。直到快到巷口,他转过头来,说:“就到这里吧。我这几天有事,下个星期再来。”
我想了一下才说:“除夕要不要过来我家吃饭?”
“不了。我爸说了今年要全家一起吃顿团圆饭。跟阿姨一起。”因为跟后妈处得不好,他已经有几年除夕是在外面晃的了,现在这样说的他,显得成熟了。
我无声地点点头,他重重地拍在我肩上:“别什么都漫不经心的,说过多少次,好好保重自己。你们学校那块,我早就有耳闻了,你自己小心一点,别让大家担心。”
我裂个嘴一笑,安抚地也拍拍他的肩。他就这样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忽然张臂抱了过来。糊里糊涂地就被结结实实地抱住,我有些发懵。我们经常勾肩搭背,也距离近到可以感到对方嘴里的气息地说过话,可是这样的拥抱,还是第一次。
我没有拒绝,因为我把它视为男人式友情的升华表示。
他的声音低低在我耳后响起,重重的呼吸扫过我的脖后,痒痒的竟有撩拨的作用。我的身体里不经意地有了些躁动,心思忽然都放在他的吞吸吐纳上,以致没有注意他说了什么。
“……我知道的……”我听到他说,模模糊糊地。于是追问了一句;
“你都知道什么?”
“去D高是为了躲开我吧?”
第六章
我怔了一怔,立即推开他:“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我这么牺牲?!胡猜些什么?”
他看着我的眼睛,纯粹的黑瞳里隐隐有火焰的光芒。我犹豫着,终于转开了头。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我老早以前就说过,你对你弟真好。这么好,让我多羡慕,知道吗?”
我嗤笑一声,捶在他肩上:“你是羡慕我还是羡慕我弟?”
“你弟。”他的回答果决而迅速,我竟被呛住了。就好像小时侯老师上公开课前会预先发下问题写下答案,你要背得一丝不错才能赢得老师的喜欢。他的答案,便像是在心里反复又反复,背了千百遍。
所以半天,我才晃晃地扯开嘴角:“哪有哥哥对弟弟不好的?嘁!”
他也似乎终于觉得自己说了件蠢事,憨憨地笑起来:“对哦。你弟嘛!”
“就是嘛。”我笑起来,大声地,似乎这样别人就听不到我惶惶的心跳。
“呵呵,像条狗似的。”
大笑中我不确定听到了什么,停下来,迟疑地又问:“什么?”
“我说,像条整天巴心巴肺围着主人打转的狗似的。生怕保护得不够周到。”他嘲弄地撇撇嘴,看着墙角。
“喂,你这可算人身攻击啊!”我佯怒地对他比比中指,“是不是特别期待哥哥也‘照顾照顾’你?”
“呵,”他轻笑着打掉我的手,“打个比方嘛。我可比不上你高材生会念书,懂得说话。”
“别废他妈的话!婆婆妈妈的不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的手给他抓住,轻轻地包在手掌心里,怪异的感觉又涌上来,惊惶地赶紧抽出。“你今天到底什么回事?”
他垂下头,即使这样我还是能窥看到他不知所措的表情,紧紧地抿着唇,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害我也跟着紧张起来,好像他待会要说的是惊天秘闻,我的一辈子就会被他的话所改变。近春节的时节里,天气有些凉,我的手心却隐隐地渗出了水气。
原来他已经比我高这么多了?块头还是大,要是再打起来……招架太蠢了,还是跑吧。忽然意识到这个可能,我开始很认真地计划退路。
正心猿意马胡思乱想,他一抬头,贼亮的眼眸瞪得我连动也不敢了。
“烟轻。”他低低地叫我的名字,我的心上立即像跳过去一只兔子,猛地一沉,又弹上去,还被轻利的爪子挠得微疼。
“嗯?”
“我……”
“怎么?”
“如果讨厌我,就他妈跟我说,别玩躲来躲去那套。我不如你聪明,光猜你要干吗就可以想上一个月。”
“知道脑子不好使就别瞎想!我是那种会躲人的人吗我?讨厌你直接叫你别来就够了。”我狠狠地白他一眼,借以掩饰动机被拆穿的尴尬。
“那就好。”他又笑。显然没有发现我的不安,因为那个笑既安心又自得。自个儿低头笑了一会,又抬头认真地看我,“我知道这样说很他妈肉麻,可是我人笨嘴更笨……我、我想……”
“啊?”我被他的吞吞吐吐吊起了好奇心,这白痴要说的是什么啊?
谁知他憋了半天,顿了又顿脚,飞快地冒出一句:“你等我一会儿。”
然后我就只能呆呆地看着他在空荡的小巷里来回跑起来。先是一口气冲到底,再折回来,再冲回去,折回来……不带歇气地这么冲跑了五六趟。终于折回我面前,弯着腰撑在膝盖上拼命喘。
“发完疯了没?”我好笑地蹲下来看他。到底要说什么话让他需要这样来积累勇气?我可是见过他光用把折叠小刀就把三个找茬的混混吓跑过的。
“你……你……”他喘得话更说不清楚,咽了口口水才接上,“自己做过了吧?”
“什么?”
“当然是那个。怎么样?自己做过吧?”从他猛地瞪大的眼睛里我忽然反应出他的意思。是男人都会明白。
一愣,缓缓地站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都是怎么做的?”
“什么……怎么……”我的脸有些红了,不自在地扭开。怎么会突然说到这个?
“做的时候是靠想象吧?你想的是谁?”
我的脸顿时由红转白,忽然觉得好冷。头也不回地转头就走。
“烟轻,我……你知道我想的是谁吗?”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剧烈运动过的体温比我高出太多。那手像烧红的铁铐,又紧又烫。
“你应该去找个女人!”我冷冷地回头对他说,眼睛里可以射出冰箭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我悚然一惊,看着他坦然地一点头,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视我的目光。
是了,我吃什么惊,他跟我不同,他是在外面混的,会认识些什么好女孩。
我更加鄙视,既然这样,就不要东想西想!好好跟女人做就好了!
他看穿了我的想法,极慢地摇着头:“没用。我有女朋友,还不止一个。可是她们都没意思。有时自己做,就可以想着……真正想的那个人。”
我看着他那双眼睛,慢慢地扭曲了面孔,惊慌地要挣开他的手,大声地喊:“你疯了?!王烨,你真的疯了!放开我!”
我拼命地挣,他抓得更紧。不仅是我的左手,连我的右手,连我的身体,他都要抓住。我一直在回忆,当时的挣扎是真心实意要挣脱,还是只是做个样子来掩饰我内心被掀翻出来的惶恐?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因为,最后的结果仍然是被他禁锢在怀里,排山倒海地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