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晔当然求之不得,当下毫不客气地就坐了过去。“想聊什么呢?”
“随便。对了,你刚才说你叫王晔?是哪个字啊?”白湘宇根本不像个已经16岁了的大孩子,总是特别天真的表情认真地问问题。
王晔又把自己的名字细细地解释了一遍,还抓过他的手写在他手心里。白湘宇当然不会知道他是在明显地揩自己油,只是很少有人对他做这样亲密的动作,手心里一划一麻的,王晔的手又大又温暖,还有很多厚厚的茧,滑过他细嫩的皮肤,弄得他脸都红了,抓紧拳头缩回来,连连笑著说知道了知道了。
王晔爱看他笑,特别是他快乐地一笑,整个世界都鲜活生动了起来。白湘宇是全天下最没烦恼的人,所有的烦恼都给他老爹挡掉了,因此他的笑容永远澄净得如同夏日的天空,晴朗朗的透著暖意。
两个人坐在同一块大石头上聊啊聊,虽然尽是些无聊的话题,却也说得津津有味的。
“我最喜欢这里了。”白湘宇把手臂像鸟的翅膀一样张开,“风景好漂亮,夏天来最舒服。”
王晔小心地把目光从他身上被风轻轻拂动,透得见皮肤的薄衬衫上移走,继续很无耻地说谎不打草稿:“我也是啊。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是一来就喜欢上了。”
“真的吗?”白湘宇好高兴找到个知音,那些平时号称保护他的人每次要来都一副臭脸,活似要去的是个什么污浊肮脏的鬼地方,所以他最不喜欢那些人跟得太近,怕看到那种脸色,污染了这里的美景。“以後我就找你陪我来,好不好?”
王晔喜得心里一跳,光是面上装得十分之为难:“这……要看帮主的意思,也许我以後会很忙。”看到白湘宇一呆,跟著变得沮丧的脸色,又赶紧补上一句,“不过只要我有空,少爷说来我们就来。”
“你真是太好了!”白湘宇少爷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他从没见过像王晔这么好的人!无论自己说什么都答应,而且一点也不勉强的样子。
王晔跟著露出一个特别温柔的笑容,很善解人意地看著他的雀跃,看著看著,白湘宇的脸又红了……
等到太阳快落山,两个人才磨磨蹭蹭地回到白府。白起山已经等在了大厅。
王晔低著头跟在欢快的白湘宇後面进去,白起山冷冷地“哼”了声。“还知道回来啊?”
白湘宇看老爹这样,赶紧收敛表情,乖乖地叫了声:“阿爸。”
王晔当然知道白起山舍不得骂儿子,那声自然是哼给自己听的,立刻一步跨到前面,说:“属下看少爷玩得高兴,不忍扫了少爷的兴。没办好帮主的吩咐,请帮主责罚。”
白湘宇看他这样,马上跟著很义气地站在一起:“阿爸,不怪他,是我自己贪玩。”
白起山淡淡地扫过儿子那张长得跟他母亲一模一样的脸,满是求情的目光,再看看王晔敛眉收目恭谨地立著,心下倒是一宽。他就是欣赏王晔那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都镇定自若的样子,这是成大事的料。白湘宇他是不指望了,倒是有意将帮主之位将来传给王晔,如果他们两个相处得好,他这个儿子在他身後也不怕受人欺负了去。
他缓缓地对白湘宇道:“今天,还开心吗?”
白湘宇没想到老爹会突然换了话题,一愣。不过在他心里,老爹永远都是精明老成不可捉摸的,他早就学会有问有答不费精神地去猜测他的意思,反正老爹疼他得紧,根本不会为难他。所以也只是答著:“嗯!今天特别开心。”说著,还笑眯眯地看了眼王晔。
白起山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在表示什么,微微地点点头:“这就好。”
这回轮到王晔忐忑了,老奸巨滑的帮主现在不愠不冷地算是什么意思?说闲话家常又隐含机锋,说对他办事不力有不满又不象。他暗暗盘算,下步该怎么应答才能圆满得让大家都下得了台。
白起山看出了王晔的不安,嘴角露出个不易觉察的笑,微咳了声,慢悠悠地拿过手边的茶嘬了口,就著茶杯上氤氲的热气望向王晔:“以後的日子长了,你可不能这么任著他。玩也有个度数,过了就不好了。”
“啊?”白起山这话里有话的,纯得跟张白纸一样的白湘宇听不出来,七窍玲珑的王晔怎可能也听不出来?当下就是一呆,错愕地抬起头看著颇有算计的白起山,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白起山吹著杯子里的茶叶,像是特别专心,好长时间都不说话,任王晔在心窍里翻来覆去地把他话里的意思掂量了个透,才又漫不经心地接了句:“看你们也挺投缘的,以後你就跟在少爷身边吧。衣食住行,照料好了,我也能省点心。”
这个意思就是……?王晔更摸不著头脑了,这回倒是白湘宇反应得快,立即跳著起来跑过去:“阿爸,您是说以後王晔跟著我?”
白起山溺爱地揽著他的肩,说:“你不是嫌人多跟来跟去烦吗?王晔身手好,人也机灵稳重,一个顶十个。有他在你身边,我放心。”
“好啊!阿爸,太好了!我喜欢!”白湘宇开心地搂著老爹的脖子欢呼,十足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以後我身边就不用像带著个旅行团了,同学也不会离我远远的了!阿爸,谢谢!”
这时王晔是心下又惊又喜,惊的是把他调离帮中要务,不知帮主对他究竟是何打算?喜的是能长久贴身地跟在白湘宇身边,这个,那个……他激动得手心竟一直在冒汗。
白湘宇喜滋滋地回头去看王晔,正好他也正看过来,两道目光在空中对接,灿亮的电光乍现!
第二章
两天後的黄昏,在前天的同一个位置,颀长的身躯依然靠进真皮软椅里,双腿翘在桌面上。
像是三天里都没停过的火红光点,仍在黑暗中久久地燃著。嫋嫋的烟气充斥了整个房间,云蒸雾罩中人的情绪可以颠簸到极点。
他已经三天没有离开这间办公室了,从冷静地期待到郁燥频生,好像满腹的心肠逐渐被焦躁烧成一团火焰,熊熊不灭。
两年里被等待磨砺的痛苦加起来都不如这三天来得凶猛,那只魔鬼的手一直在他心上狠狠地抓过,拉出一道一道又深又长的血痕。
痛!很痛!但他需要。
他要时时刻刻都记著这种巨痛,痛到焚心蚀骨,连骨髓里都透出酸麻的冷颤。
他还活著。他就必须继续被这痛彻心肺的苦难折磨。
痛到极点的痛楚,就快能终结了。
“呵呵,呵呵。”他幻想著如何去停止这种痛苦,那个场面,会有的哭求,在他耳里一定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他满意地笑起来。
大笑很快充斥了整个空间。压抑的,变调的,神经质的。
他将得到快乐。在这件事完结後。阔别两年的欢乐将回到他的身上。
他相信。
那个被最苦最苦的药水浸泡长大的毒瘤,将会从他的心里被连根拔起。
他相信。
再痛,也有结束的时候了。
电话铃声依然如两天前地突然而刺耳地响起。
新电话不如旧的那个好拿脚挑起话筒。不过他不介意。
这将是最後一个电话。如果不是,那些人也再不需要用到电话。
“大哥,抓到了。”
陈川浩的五个字透著满满的如释重负和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