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晔的眼神如刀,车“唰”地开出去,陈川浩只堪堪听到那句命令:“让兄弟们做好准备,等我的消息。你亲自去一趟长水帮,敢动我的人,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
还是开车到了那家老字号的糕点店,并在周围细细寻觅,一无所获。
放慢了速度在街上转悠,听著手下随时来的报告,没有,没有,没有。
连陈川浩也报告,人绝对不在长水帮。
原来恨著的人不见了,也是会怕的。眼皮不停地跳著,不是什么好事。
忽然,就想到了那个地方。怎么会没想到?
飞也似的掉头开去,最後的希望了,希望他即使疯了,心思也不会变得难猜。
黄昏下的山坡被镀上了一层金光,连洁白的花也美得妖冶。
急速奔上坡顶,安静的山坡下能听到一些声音。落日的光线依然耀眼,他半眯起眼睛,扫视了一遍,便看到那棵大树後似乎有几个身影,放肆地调笑。
坡下的草有些纷乱,是几个人一起踩过才制造出的效果。沿著那条被踩出的临时的路走下去,轻声轻步,全神贯注。
走得越近,就听得越清楚。那种粗鲁的喘息,下流的叫骂,淫亵的摩擦,和已经支离破碎的歌声。
血往脑上冲去,眼中的刀闪著精光,锋利无比。
从树後绕过去,几个人玩得高兴,甚至没有注意到他。
精灵被压倒在青灰的巨石上,四肢摆成大字,墨发贴著石面,脸无力地歪在一边。身上被撕碎的布片被风微微地掀起,露出雪似的肤上被蹂躏出的青紫。一个男人抓住他的腰拼命动著,其他的在旁边又笑又叫。
“毛头你快点儿,我可等急了。”
“……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早知道打探白虎会能打探出这样的美人,我早来了!”
“说的是啊。不过也幸亏是他自己走出来,还要我们带他过来。这种偏得没人影的地方,不是小情人私会吧?”
“是就最好不过啦,待会儿啊我们再等他的那个小情人一起来,哈哈……啊!”
笑声被扭断在喉咙里,其他人毕竟是江湖上舔刀口过活的,反应十分迅速,立刻就跳开来。看到只有一个人,怪叫著围了上来。
王晔杀人的方法十分利落。
一肘击在右边冲来的人肋下,长腿飞踢,下首的立刻惨叫一声,下颌骨碎了。再顺势将被击中软肋的往身边一拉,挡住飞来的拳脚,手刀将他劈倒,弯膝上顶,要将人折成两截的力道,脊椎骨立刻断裂,倒地不起。劈手抓过拿刀砍来的手,踢倒最近的那个,抓住他的头发往上一提,刀锋划过喉咙,血溅在持刀者的脸上,一时迷了眼睛,刀顺势又被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从白湘宇身上下来那个,急急忙忙穿好了裤子,从草里找到刚才性急时掉下的枪,刚来得及拉开保险,就被一只铁一样的手扭折了手腕,枪口直直伸到他吓得张开的嘴里,一捅到底。求饶的声音还没发出,“砰”!脑浆四溅。
下颌骨碎的人痛得在地上打滚了一阵,才发现四周的同伴全都倒下了,眼前的人,背光,看不清表情,但也感觉得到那魔鬼一样的寒气,冰冷到极点的眼神静静地对他瞥一眼,已经要被冻僵了。说不出话来,也立刻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王晔没有多看他,走到巨石旁,轻柔地把白湘宇翻过来。方才那阵打斗似乎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歌还是在断续地唱著,又是他见过的那种空洞到无物的眼神,被他轻轻地拍著脸颊,叫著名字,才一点点有了焦距,看到是他。
外套脱下来裹著他,抱在怀里,让他听著他剧烈到要蹦出来的心跳。头低下来,贴著那满是冰冷的汗水的脸颊,听到时重时缓的呼吸,才觉得狂跳的心仍是止不住。
看到那个还在磕头的人,眼神又黯了,示意他自己过来。那人立刻连滚带爬地爬到他脚边,他冷笑了一声,伸手一带,放在旁边的枪顶到那颗头上。似乎思考地歪了歪头,才说:
“伤了他的人都要死!磕头也没用。不过放心,你很快会有很多同伴。”
左手托住白湘宇的後脑轻轻往怀里一按,身子微向前倾彻底遮住他的耳朵,手指扣下扳机,“砰”!
枪随手一扔,抱起他站起来,把动作幅度降到最低,震动减到最轻,慢慢往回走。
只有一个……只有一个。
脑子里只有这句话了。
在面对要失去他的恐慌面前,那曾经让他痛入骨髓的恨意,变得,那么渺小。
也许,从一开始,他恨的只是自己不能放下的爱,而已。
“……”白湘宇忽然说了什么,他停下来,仔细地听,声音轻得像会被风随时吹散了,“我很想晔,才来的……”
“想来可以跟我说,或者川浩,甚至其他任何一个家里的人。不必自己跑出来。”
他不是怪他,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为发生的事心痛。
“……我们两个的地方……不想,让别人来……”他垂著眼帘,只是这样答。
我们两个的地方吗?王晔回头看向那棵大树,那块青石,又紧了紧怀抱。
“可是你却找了那些人带你来。”他想起这个就皱眉。
“……他们做完就会走。答应了我的……”
王晔的手一抖,差点让他摔下去。很快又紧紧抱住。
宁愿拿自己跟那些人交易,也不愿对他提出要求。
那颗曾经为他跳动的心,现在被藏到了哪里?
第九章
回来便发起了高烧,一连三天,烧得迷迷糊糊,睁著眼睛,连人也认不清楚。
“……晔……晔……”只是断断续续地叫著这个名字,声音很低,从喉咙里跟呼吸一起艰难地呼出来,不细听,也只会以为是病中的胡言乱语。
可是他听得到。一直守在旁边,握著那只虚弱无力的手,轻轻地应著:“我在这里……不怕……我在这里……”
外面的事都是陈川浩和胖子全在办。那几个人的尸体被丢回长水帮,张一超难堪地说一定是个误会,不听管束的属下,还要感谢王先生代为管教,真是不好意思。
陈川浩作状地表示理解,转身就立刻拨通了天兴帮刘大兴的电话。明白地告诉他长水帮刚刚伤了王先生最重要的人,上次天兴又受长水挑拨失和於白虎,现下长水於白虎而言是非除不可。话里颇多暗示,两帮合作,既表明了天兴绝无与白虎作对之意,又可以一除一个眼中钉,更何况从此两帮关系更进一步,长水被灭後的利益均分,好处的是大大的有。
刘大兴是何等老江湖?当即受教地连声称是。双方达成了口头合作协议,分头行事。长水帮的解决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王晔听完回报,平淡地答,就这样吧。说完,又转回白湘宇房里,直到他清醒,中间没再出来。
帮他擦药,擦身,都亲力亲为。看到他那里重重叠叠的伤痕,他就不能不想到,其中有一道,就是自己加上去的。被愤怒烧伤了的自己也成了伤害过他的人之一。是後悔还是难过,已经说不清楚。
大病了一场,白湘宇的状况又变得难以预料了。之前好不容易好转的病情几乎一下付之流水。
烧退了後,身体虚,精神也不振,躺在床上,一整天就呆呆地看著窗外,什么话也不说。
後来,王晔来得多,甚至连办公也在他房间的桌上,他才慢慢像是留意到有这么个人,眼睛会在他身上停驻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