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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觉睡得是又香又甜,自然是没有黑熊妖怪来打扰的了。可是,未到天明,大约三夏天的时候,就听“碰——”地一声巨响,直把李德元再度惊醒。

  迷糊着揉了揉眼睛,正在思忖着那家伙伙不会是掉到床底下吧,就在这时,李德元突然感觉身侧一凉——!张赛虎直起了身子,冲门口大骂一声:“哪个混蛋龟儿子敢吵老子睡觉?!”

  “碰——”又是一阵巨响,再然后,便是一阵火光通明。李德元好容易清醒过来,最先见到的,是张赛虎张大了嘴巴活像见鬼—样的表情。正觉得奇怪,李德元探了脑袋,越过张的肩膀看去:这一看惊得他同样是目瞪口呆,宛若石化:满屋子的官兵,个个拿著火把,表情严肃。而中间站着的那个,穿著红色宫服,大腹便便,一看就知道是个当官的。只是面色铁青,死瞪著张赛虎不放。

  张赛虎这才意识到,刚才一时嘴快,骂了句“龟儿子”。这下可糟,骂到县太爷头上去了。呆了半晌,他只好陪笑道:“王大人,您怎么来了?”



  那王大人冷冷“哼”了一声,也不答话,一抬了手,招呼众官兵上前:“捉奸在床……不对!是捉人犯在床!来人,将人犯李德元锁上!”

  “是!”四个官兵拿着枷锁走上来,眼看着就要往李德元脖子上套,却被张赛虎栏下:“等等!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大人狠狠地瞪了张赛虎一眼:“大胆刁民李德元,杀害徐天福,证据确凿,理当带回衙门审问!”

  李德元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整个人就被吓得傻了。偏了头,讷讷地问张赛虎:“徐天福是谁?”

  “就是你去借钱的徐老爷。”一边回答他的问题,张赛虎一边起身下了床,站定在床前便不再挪动半分。眉头皱得跟个麻花似的,紧紧地纠结在—起。

  “张头儿……”拿着枷锁的衙役低低地唤了—声,然而却被张赛虎一记死光瞪了回去。



  “王大人。”张赛虎抱了抱拳,“敢陶那徐天福何时遇害身亡?”

  “一更天。“王大人冷冷道。

  “既然是—更天,那么李德元便不可能是犯人了,”张赛虎沉声道,“从昨晚起,李地元便寄住在这里,没有离开过半步。”

  “也许他离开了你却不知道呢?也许他是什么武林高手来无影去无踪、杀了人再回来睡觉呢?”那王大人开始还有心思争辩,到后来似乎是嫌烦了,一摆手:“大胆张赛虎,身为捕快居然帮人犯做伪证,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来人啊!一起锁了!”

  “这……”那衙役面露难色:张头儿一向待他们极好,可这次的情况,大人之命不可违呀。

  “张赛虎,本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确定人犯李德元一直在此不曾离开?”王大人下了最后通牒。

  望着面前的景象,古老爷脸色铁青。分明只要自己点了头说下半个“确”字,就非得被绑著丢进大牢里。张赛虎静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垂下了脑袋,轻声道:“不……不确定……”

  “张赛虎,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知道我是清白的!”李德元大惊,伸手去拽张的袖子,却被甩了开。

  “老子……管你死活!”张赛虎咬牙道,却始终不敢看李德元半眼。

  “这就对了!”王大人脸色舒缓了开,“来人,将人犯李德元锁了!”

  四名衙役再度上前。张赛虎的身形僵硬了片刻,最终还是挪了挪步子,让出了空。随即,一名衙差一把将李德元从床上拖起,拷上了枷,拽着他走到王大人面前。那王大人面有喜色,转身招呼手下打道回府。

  “张赛虎,我看错了你!”被衙役拖著出门,李德元扭头怒斥,“我还以为你是好人,可谁知你竟是如此卑鄙小人!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大丈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

  “啪”地一声,一个耳光将李德元的话打断。一个衙差狠狠地道:“再吵!再吵就把你的舌头割了!”

  张赛虎听得心头—惊,忙抬了头望向门外,那李德元的清秀面容上,于右脸之处分明肿起了五道红印。唇边嘴角,更是流下一丝血迹,而李德元的眼,却始终死死盯住他的。在其中,他分明读出了愤怒和怨恨的意味。

  这—眼,恍若是烫上了什么烙印一样。让张赛虎心口一窒。待道回过神来之际。已是再也看不见那群人的身影:“老子……老子才不管你的死活!”

  咬紧了牙关,硬生生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可下一刻,拳头却结结实实实地砸在了门框上。

  第三章

  昏暗的囚室,冰冷的石床上铺著潮湿的稻草。一扇小到只能容下脑袋的窗户上,矗立著几根锈蚀的铁条。望著面前这幅景致,李德元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发出这样的感慨:“原来地牢就是这副景象和想像中的没有两样嘛。”

  虽然很想如此苦笑著叹息,可唇上尚未拉开苦涩的弧度,就被脸颊上的痛楚所牵动,让笑容僵硬在唇边。

  只要稍微扯动一下嘴角,就觉得火辣辣地疼,这让李秀才“丝丝”地抽著冷气,赶紧将来不及上扬的弧度平复。然而,—旦不笑,就觉得背上的痛楚更加强烈——那是刚进牢里的时候,被一名衙役顺手抽的。

  感受着背部仿佛撕裂—般的痛,李德元下意识地反手去摸,可指间刚刚触及,便觉得如同火烧一般。一抬手,只见指上沾染了一丝鲜红,他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丝晕眩,缓了一会神才站稳当脚步。

  越是在意背上的伤势,就越是觉得那疼痛难以忍受。总得想点什么办法转移注意力才好,李德元定了定心神,集中精神吟起诗来:“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念著念着,李秀才不禁摇头晃脑,只觉得满心的义愤激昂。然而,一曲念罢,却又隐约觉得不对劲,不由皱起眉头来,边思忖边道:“这首《过零丁洋》虽然气势宏伟,但是在此时却并不贴切而应景啊。文天祥那是面对元统治者的软硬兼施、恩威并用毫不动摇誓死不降,可是……现在的情况,分明是被诬告上莫须有的罪名嘛。”

  这么一想,他忍不住大乐:“对了!说起莫须有,念岳爷爷的《满江红》就是再适合不过的了!”一边说著,他还忍不住兴奋地击了一下巴掌。

  谁料到这一巴掌拍得过了头,动作幅度颇大,又再度牵动了背部肌肉,疼的他“噢噢”直叫唤。登时,连念诗的心情也没有了,好容易平复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李秀才怔怔地坐在潮湿的稻草之上,抱了双腿,侧着脸望向小窗中那一轮残月。

  月光清冷,静静地照射在地面之上。只能看见一小片的天幕,自然是看不见星空的了。李德元只觉得瘴气逐渐包围了自己,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然而,这个动作非但没能让他觉得暖和起来,反而让他想起了—个人:那个莽熊,睡觉的姿势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总是睡到一半就把手臂“啪——”地打在他的胸口,惊醒了他不说。还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虽然是老沉老沉的,却是暖和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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