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年抬起头。
“忻柏啊,你找谁?”有认识的同学问。
这个时候忻柏已经看见了筱年,穿过课桌走过来:“总算找到你了。”
筱年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嘴有点吃惊地微微张开。
忻柏大马金刀地在他前面的位子上坐下:“靠!我一班你十班,从头翻到尾啊,找了我足足两个下课时间。”
筱年有些发怔:“找我干嘛?”
忻柏探过头来上下打量他:“昨天我哥回去跟我说,叫我今天来找你,看看你……让我看你什么啊?这不挺全的么?也没少胳膊少腿儿。”
筱年愣愣地看着忻柏。
有熟悉的同学凑上来:“忻柏,你认识他?”
筱年听到忻柏的大嗓门:“那是,他是我兄弟,我罩的!各位都给我照顾着点啊!”
同学吃吃地笑:“忻柏,你又扮黑道老大,让你大哥知道又得揍你。”
“这次不会,这次是我大哥让我来的,我这是奉旨,”忻柏得意洋洋:“钦差你懂不懂?”
“还钦差呢,你别是假传圣旨吧?”
一群人围在四周,笑成一团,有几个女孩子脸红红的,偷偷看忻柏。
“今天篮球队第一天训练,我还想着待会儿去找你,正好你来,”班里的高个子男生凑过来:“二班和三班你去通知啊,省得我往那边跑了。”
“行啊。”忻柏答应着。
“筱年?……林筱年?”
筱年眨眨眼睛,发现忻柏的鼻子尖离自己不足五公分。
“发什么呆呢?我问你,你今天几点回家?”
“几点……回家?”筱年不解地看着他。
“你要是不急着回家,放了学跟我去篮球队玩会儿?今天第一次训练时间不会很长,完了我们一块走。嗯?急不急?”
“……不急。”
“那就这么定了,快上课了我先走,放学你到我班找我,我们班老拖堂。就这样,回见。”筱年还没反应过来,忻柏已经扬长而去。
“你怎么认识忻柏啊?”几个同学热络地围在他身边。
“我……我初中跟他一个学校。”
“咦?汶岛吗?我们也是汶岛的呀,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那个……”筱年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是转学生吗?”
“啊?……哎……响铃了,”筱年提醒他们,同学作鸟兽散。
放学后,筱年拎着书包踌躇,可是轮不到他犯犹豫,班里的大高个已经在叫他:“林筱年,忻柏不是叫你找他吗?我也去篮球队,一块儿走。”
赶鸭上架?也不是啦,筱年还挺喜欢忻柏的态度,随随便便大大咧咧的,心里虽然还搞不懂,但是觉得挺舒服的。不过他有点怕忻柏是说着玩,人家没事叫着他干嘛呀?他又不会玩篮球。
可是忻柏显然很认真,连着几天放学来找他。如果训练就带着他一起去球场,不训练就直接送他上车站,几天之后大家都认识忻柏的“朋友”林筱年了。
“我起初还觉得你这人很孤僻,心理肯定很阴暗,没想到还行。”忻柏有一天跟筱年说。
筱年瞪着他。
忻柏笑嘻嘻回视,觉得筱年圆眼大睁的样子像猫,很好玩。最近筱年敢瞪人了,前些天都总是低着头。他本来个子矮,人又瘦,老是驼着个背,头发参差不齐地耷拉在眼睛上,从头发缝里往外看人,真不招人喜欢。
从哪一天开始他抬起头来了呢?忻柏侧着头想,啊啊,就是那一天嘛——
篮球队训练,筱年照例在场边等。
一个模拟对抗下来,忻柏大汗淋漓,躬着腰,把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粗气,偶尔侧过头去,就看见在远远角落里坐着的林筱年,不由皱起眉头。
要说这个小孩个性也真是挺讨厌的,不说话,总是拿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偷偷看你,问三句答不上一句。最讨厌的是,他还不是那种能悄悄缩在角落里让你忽略掉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在旁边,哪怕不出声,忻柏后脑上也总有一种凉嗖嗖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小孩儿就跟个小妖怪一样。现在那个小妖怪就坐在体育场角落的树荫里,抱着膝盖,呆呆地看着这个方向,不知道是在出神还是睡着了,连有人走过去都没反应。
忻柏直起身来,看着朝筱年走过去的几个人。
靠!
筱年好像终于回过神,跳了起来。三个男孩围上来。
“又碰见了,小子,今儿还有没有人保你?”
筱年不说话,戒备地瞪着他们,缩紧脖子,准备挨揍。一只手粗鲁地猛推他,他向后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下意识地抱住头。
然后是“砰通”闷响和哀叫声,还有忻柏压低了的大嗓门:“靠,你小子找死,敢打我弟弟。”
筱年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正看到忻柏大脚踹上推倒自己的那小子的身体,那个小子已经倒在地上,看来是让忻柏给揍趴下的。
忻柏踹完一脚还不解气,又是一脚。
筱年咧一下嘴,看着都疼,忻家两兄弟都爱用脚踹人的?
另两个男孩手忙脚乱地把同伙拉起来,还想咆哮一下,回头一看,十几个人高马大的篮球队员已经围了过来。
“忻柏,怎么回事?”几个大男生热血沸腾,蠢蠢欲动,过于充沛的体力光靠打球难以完全发泄。
忻柏把筱年从地上拉起来,扒拉着看了一圈,回过头来目露凶光,“敢抢我兄弟钱,还敢打人,胆子挺大的啊,报上名来,我手底下不打无名之辈。”跟说评书一样。
几个站在后面的高三学长里,有人已经笑了出来,低声告诉忻柏:“他们是高二的。”
队长站出来,警告对方:“侯巍,不想挨揍就别在这儿找事,快走。”
三个倒霉的混混少年眼看着寡不敌众,只得低低咒骂着败退,一边狠狠地瞪筱年。忻柏竖起眉毛,把手指关节掰得咔咔作响:“给我记住了,以后再敢欺负我弟弟,来一个我打一个。”
“……来三个我们忻柏就接他一双半。”
大家哄笑起来。
筱年站在高大的忻柏后面,使劲抿着唇,憋着笑和别的什么东西。
忻柏回过头来,教训他:“这种人,就得卯起来揍!揍他一顿就老实了。老话说,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你玩命的跟他们打,他们不见得打得过你。”
“嗨!嗨!忻柏你教点什么不好教他打架!”
“教也教不会,林筱年小不点,一个指头就捺趴下了。筱年,你有一六五吗?”
“别笑啊你们,以后给我看着他点儿,别让人欺负他!”
“了了,我说,林筱年什么时候成你弟弟啦?基因突变是不是?哈哈哈……”
“你想死就早说!”
“啊啊你杀人灭口!”
回家的路上,忻柏说:“还真让我哥说准了,他说要是那几个家伙是咱们学校的,迟早有一天还得来找你麻烦。”
筱年转头看他。
忻柏叹口气:“林筱年,你太太太弱啦,一看就是让人欺负的主儿。你把腰挺起来不行吗?老人不是说了吗,人活精气神,人一神气鬼神都不欺。”
“好,”筱年点点头,把胸膛努力挺了挺。
忻柏眨眨眼,觉得筱年黑乌乌的眼睛倒映着金棕色的光芒,十分有神。
“这还差不多,明儿我训练的时候,你也拿个球活动活动,看你细得跟豆芽菜一样。”
“嗯。”筱年再点头。
“……还有助于长个儿。”
“忻柏,你多高?”
“一百七十八公分,干嘛?”